梦里是她。
天光蒙亮后,雨也停了。
阳光拨开云雾落下来,把归家的人心里都照得暖意浓浓。
入城受封一百余人,老将军骑马在前,我和林满阳跟在后边。
先入正光门,再走三圣大街。
三圣大街也是热闹,两侧人潮颇拥,过时只听得人群喜悦欢呼。
我突然明白了离开这两年多的意义。
荣光另论。
大概是想守护住他们的笑。
待进到内城道,欢呼声才散去。
皇城清静也肃穆。
在大殿听过封赏后又转去后殿。
以皇帝表哥的性子,估计叙起旧来,没个半天下不来。
我哪来这半天给他耗。
从进京都那刻起,我心就飘到清源坊桐花街去了,一刻都多待不住。
勉强听他多说了两句,问我:「小歇还有什么想要的,表哥私下奖给你。」
我小时候确实总往他私库里钻,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我只想赶紧结束,好去见我所念之人。
「多谢表哥,那臣弟先走一步。」
我哪管得住他什么表情,话一落撩了袍子下摆我就往外跑,生怕又被七七八八的事给绊住。
等出了宫门上了马这口气才算松下来。
两年多的时日,京都也并非一成不变。
三圣大街的酒市牌匾是换了好几波。
满满的信里都同我说过。
可去往清源坊桐花街第三座宅院的那条路,我日日夜夜在脑中走过,熟悉到挂在檐下的每一盏灯笼都亮得清晰。
我牵马转入小巷。
却惊动了时光。
灯笼没有了。
街巷还未变。
她也一如当年,亮过上元佳节的满月。
我们向彼此奔跑。
大漠的风,战场的血,孤枕难熬的夜,全数碎在眼前。
我只看见她,让温柔装饰了我的一生。
拥她入怀那一刻我忍不住哽咽。
无数想说的话涌到嘴边化作一句——
「满满,我来娶你了。」
总算总算。
我们终于重逢。
以红了的眼眶,以沙哑哽咽的声调,以一句藏了好多年的情话。
以我娶。
以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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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婚嫁
正午,松德坊。
毗邻三圣大街不远的街坊里,三两妇人正挎着竹篮往外走。
路过一座府邸侧门,碰上内里刚出来的妇人,同她们打着招呼。
「几位邻居嫂嫂妹妹这是上何处啊?有热闹不是。」
按理说,大家都是邻居,遇上了招呼着一块儿出门都是常事。
但这回,打自这妇人打完招呼后,气氛就冷了下来。
好半天才有人站出来回应:「听闻今日是镇国公府世子爷娶亲日,我们去沾沾喜气。」
这话一出,气氛更尴尬了。
那打招呼的也神色僵硬不开口了,只道了句「嫂嫂妹妹们玩好」便灰溜溜钻回侧门不出了。
几人往外走了几步,这才又聊起来。
「她倒是好意思出门。」
「可不是,儿子被一顿打,听说科考都去不了,现在还没养好伤呢。」
「呸,活该。她那儿子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说怎么二十五了还娶不着媳妇,德行差成这样。」
「原先还看不上我家囡囡,这回知道得罪人了,他那爹娘还上我家要结亲。可真是不要脸。我家可不收这破烂。」
两句一聊,又说起那天郑家被踢了门,郑家大少爷被一顿揍的事来。
那是郑家大少爷郑钧刚从外头玩乐回来的平常一天,被簇拥着坐下打算好好松快松快,门口小厮冲进来就喊不好了,说门被踹开了。
他这一丢筷子冒了火气想看看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来闹事,毕竟郑家经商多年,也偶尔有些上门的。
没想到呼啦啦冲进来一队官差。
领头的男人玄色锦服,身姿挺拔,样貌极为出色,气质更是不俗。
但他没见过。
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么一位来。
他正打算赔个笑脸先把话说明白,刚堆了笑要开口,面上一拳就下来了。
把他打得一蒙,眼前直发黑。
等他清醒过来,前襟已经被揪作一团,他被提了起来。
提他的不是那个锦衣男子,但郑钧一动不敢动,因为提他的这个一身盔甲,纵然长得一脸正气,但看着实在凶神恶煞。
「你这小子居然敢坏我妹妹名声!」
他妹妹?
他妹妹是哪个?
这么多年他万花丛中过,招惹的姑娘太多,郑钧一时半会还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
他试探开口:「是下河街的余姑娘?」
领口紧了一分。
「不不不,是……是不是云集街的柳姑娘?」
他听到了捏拳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