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 关于第二批船引的价格, 以及将要放出的数量, 目前还全部都只是暂定而已。
先前第一批放出的船引,几乎都是与朝廷关系密切的商家才能得知的消息, 普通的豪商巨贾连掏钱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第二批船引的条件则要宽松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穆空青才需要在船队抵达前,就将第二批船引的消息放出去。
从消息传出到船队归来,再到船引定价, 这中间的时间,便是留给大炎各地的豪商巨贾们筹措资金,并往京城、广粤打探消息的时间。
这出海之事可并非只有家中有海船的人家可以参与。
一些久居内陆的豪商们自家没有海船, 难道还不会让货物乘别家海船出海吗?
再不济, 从现在到船队下一次出海,中间少说也得有个小半年的时间, 将船引买下来之后再买船或是直接造船都来得及。
考虑到这中间的种种因素, 穆空青在将第二批船引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并未立刻开始准备定价。
船引之事由穆空青主管。
他不定价,那些早早便了解过海贸之利,却没能抢到第一批船引的豪商们, 便只能尽可能多地筹备银钱。
可他们却没能想到,这个定价,一直到两个月后也没能出来。
腊月初一,广粤最大的港口。
碧蓝一片的水天交界之处出现了一道黑影。
有正攀在桅杆上的水手不经意间一瞥, 便见那黑影越来越大,由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蔓延成了一条浓墨重彩的长线。
那水手入行不久,头一次见这样的景象,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近了。
那片黑影越发近了。
港口上的人们不自觉地朝海岸线围拢过来。
港口附近的高地上也逐渐站满了人群。
“这是……”
“这是那些商船回来了?”
有个肤色黝黑的精壮汉子喃喃道。
他叫王三,有时是被临时雇佣的船工,有时是在港口码头扛包的力夫。
王三在这码头上干了半辈子,无论是番邦的大船,还是一年多以前大炎的船队出海,他全部都亲眼见过。
那些番邦大船模样古怪,还常常扬着旗子,上头都是些奇怪的图案。
而如今正在向港口驶来的,显然与那些番邦大船不同。
相反的,瞧那些大船船身周边波光粼粼,想必就是早先他所听闻的,那传闻中能在海上取淡水的玻璃。
待到那一艘艘庞然大物正式停靠到岸,岸边已经称得上一句人头攒动了。
大炎各地豪商,但凡有意在海贸中分上一杯羹的,具都早早派人守在了港口。
此刻见船只到岸,各家派遣的下人更是奋力往最前头挤去。
很快,那些大船上放下了舷梯,一排排精壮汉子自舷梯下船。巨大的木板将巨船与地面连接了起来,人群后面传来骚动。
众人回身望去,一队队空空荡荡的大车停在了各家船前,成箱的货物被从船上运下,再被大车拉走。
王三脑子活泛些,见附近有一家船队的箱子似乎格外重,三四个人抬一箱都累得青筋暴突,眼瞧着运货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他便赶忙凑了过去。
“这位可是管事老爷?小的是这码头上的力夫,靠一把子力气混口饭吃,老爷这边儿若是要人手干些脏活累活儿,只管吩咐小的就是。”
王三瞅准了那站在边上不断催促人快些的干瘪老头,带着憨厚中掺杂几分怯懦的笑迎了上去。
老头上下打量了王三一番。
王三先头正在扛包,今日的太阳又大,所以便打了赤膊。见老头打量他,王三还装作不安的模样搓了搓手。
老头见他虽然瘦了些,但身子骨还算壮实,人瞧着也是个老实的,便点点头应下了,只吩咐他动作麻利些,办得好就多给他加两分工钱。
王三一听笑得更欢了,又是应是又是道谢,便直接上手去搬箱子。
他知道人家的货肯定不放心叫自己一个外人碰,于是也不挑那一个人就能搬得动的,反而是专门同这家的家丁、船员一道,几人抬一个箱子。
王三原本瞧着这箱子也就正常大小,寻思两个人抬着怎么也够了。
却不成想他手上一个用劲儿,这箱子居然半点都不带动弹一下的。
一旁的两个船员不屑地睨了他一眼:“若是一个人能抬得动,我们也犯不着寻人搭手了。要知道这里头可都是……”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自个儿的同伴一巴掌拍在脑后。
那打人的船员呵斥道:“一天到晚的咧咧,就你话多。还不干活儿!”
先前出言的船员也自知失言,被训了也只是讪讪一笑,埋头便同人一块试图搬动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