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束光,又像是更深的深渊。
他动了动唇,喊出了那好像隔绝了好几个世纪一样的称呼:“妈……”
一个音节,神情又恍惚开来。
顾母出生在书香门第,就随便往那一站,整个人的气质都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高贵优雅。
但在儿子昏迷了半年之后的她,神色怕是只能用憔悴二字来形容。
“我……我去叫医生。”顾母慌慌张张的跑出去,竟直接忘了床头有呼叫按钮。
房内又再一次安静下来。
顾谦木尝试着动了动手脚,都没什么力气,想必是在床上躺了太久的缘故。
而且,口干舌燥的。
那个医生看起来挺年轻,生得一副青年的模样,脾气也不错。
“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肌肉有些松弛,再住院观察几天,以后加强锻炼,一般不会再像现在这般。”
顾母将医生送了出去,又坐回来,关切问道:“木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妈……我这是怎么了?”
顾母道:“差不多半年前,你在学校突然就昏倒了,医生说是大脑休克,可又查不出病因,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妈妈了?”
应该是他魂魄离体造成的错觉,或者是005刻意为他伪造的。
不过,他这里的时间竟和位面里是不同的,想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在这里也不过过去了半年。
沉迷在爱情里的顾谦木,很少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如此强烈的亲情了。
他鼻间算了算,淡淡道:“抱歉,妈,让你担心了。”
顾母叹了口气,怎会真的和儿子计较:“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勉强勾起唇角,扯出一抹笑容:“要!”
和母亲在一起,让他暂且忘记了爱人。或者说,自我麻痹的、刻意的不愿去记起。
那些回忆,乱糟糟的,又弥足珍贵。
现在的他受不住,只能将其放在心底的角落,不去探寻,不去触碰。
在医院里又待了几天,像朋友们报了平安,顾谦木突然觉得,人生,好无聊。
“木木,发什么呆呢?快收拾一下,我们回家了!”顾母这两天的气色好了不少。
“知道了!”顾谦木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已至中年的母亲身上,福灵心至的突然调笑:“我妈这么漂亮性格这么好,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其实,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有两年了,原因——工伤。
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最大不过生死离别,死去的人带着牵挂与不舍,活着的人,带着永生永世的不可磨灭的痛苦。
顾谦木的性子大抵是随了顾母,顾母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便笑着回道:“行了!就你嘴甜,快点过来收拾东西!”
顾谦木凑了过去,挤眉弄眼:“妈,您就跟我说说呗——”
顾母推了他一把:“一边去!小毛孩子懂什么?”
顾谦木不可置信道:“我现在都上大学了你还把我当小屁孩?”
“不然呢?以为自己的阅历有多少啊?”顾母顺势怼了一句,话锋一转:“不对!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或男孩子了?”
“哎不是,女孩子就算了,你后面加个男孩子是怎么回事?”顾谦木莫名心虚。
顾母瞥了他一眼:“别以为你妈老了就跟不上时代,放心!就算你以后真的给我拐个女婿回去,我也会把他当儿子养!”
得!这话说的!
不过,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灵光一闪,顾谦木直接跳了脚,没大没小的指着自己亲妈:“你看你这什么话?什么叫女婿?你怎么不说是儿媳妇?!”
顾母看着他:“呵呵……”
顾谦木无言以对。
等顾母出去办出院手续,顾谦木才像是失了所有力气一般从床边滑下,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滑出。
银色的光晃了一下眼,被顾谦木紧紧攥着。
已是心中的唯一慰藉,也是唯一的寄托。
证明那个人确实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过。
说放下,说不去想念,怎么可能。
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早就深入骨髓,刻在心田,无时不刻不在他脑海里出现,永远都忘不掉的。
戒指上还带着自己的体温,是沈秋亲手带上的,也是自己亲手摘下来的。
他等着他回到自己身边,再为自己戴上。
自此,地老天荒,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
等待,没有不漫长的,也没有不难熬的。可等的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
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紧紧抱住自己,低声的、卑微的呼唤,求他不要丢下自己,不要让他一个人面对冰冷孤独的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