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泡郑钦钦?”池嘉想起那天林鹤轩帮他修车,后来我知道了还去找林鹤轩。池嘉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因为一辆破车赔了我。
池嘉摘下口罩,早就顾不得会不会有人认出他,脸上涕泗横流。
上小学后,我再也没见过池嘉哭。他小时候皮,能把身为大学教授的父母都一改儒雅,忍不住打他。但池嘉从来没哭过。
但从我离开那天,几乎每次见,池嘉都在哭。
池嘉说:“姐,我从没见过你哭,天塌了都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总是站在我前面。我小时候被爸妈打不哭,我都是跟你学的。”
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姐,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住林鹤轩。我大一签公司,出道四年,有人一直护着我。我知道是他。
他等了你那么多年,全让我毁了……我对不住他。”
……
我认识林鹤轩七年,但大多数时间都没有联系。
严格来说,我第二次见他是在渭城楠城交接那带,那年我大一,那天是爸妈祭日,我回去看他们。
其实每年祭日我都有回去,有两次,池嘉站在里面,我站在外面。
这条路比较偏,没有城市主路的白光和霓虹灯,在发灰的天空下,更显得沉闷。人群前拉起一道道警戒线,有交警往外推前来报道的记者。
“前面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救护车和交警都在,大约还要再等半个小时左右。”出租车司机跟其他站在外面的车主打听了几句话,很快就回来了。
我降下半截车窗,朝外面望着。
有个白大褂男人背对着我,在车祸现场穿梭,即使是影影绰绰的背影,我也一眼认出了林鹤轩。
雨雾中,他皮肤更显得冷白,发梢上也沾了水汽。衣角斑驳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我拿了两套黑色雨衣给警戒线边的年轻医生,说麻烦给林医生一套。
那套雨衣我在他那里又见过,叠的整整齐齐一直放在宾利后备箱。
……
傍晚,林鹤轩来墓园把我领回家。
他安静看了会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一个字没说。
第二天他收拾两件衣服,开车去了楠城大学。183公里,开车三小时十二分钟。
他停在学校正门对面,降下车窗看进进出出的学生。
小超市老板递给他一瓶水:“又来了。”
又来了?什么意思?
公交车驶来挡住他的视线。他递给小超市老板一支烟,沉沉应了句:“嗯。”
他也忍不住点了只烟,五官隐于烟雾后,看不分明。
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抽过,我走后也没再家里抽过,只是有时候凌晨回家路上,一个人开车抽五六根。
“你每年都来,一来就待四五个小时。还真是个痴情种。”
他苦涩地笑了笑,没说话。我突然想起来的时候,他全程没开导航,轻车熟路像是走过很多遍。
我很诧异,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他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从没来见过我。
我以为实习那年是我们再次相遇,但我早就见过他,他也一直来见我。
……
我离开他于夏初。
我去楠城毕业答辩,三天后回渭城。走前,他拉着我手说一起。
他对“一起”这两个字很执着。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意识模糊,陆陆续续被人带回去。街边空气泛凉,我和他前后出来站在外面吹风。
一辆老式三轮水果车开过,座椅后面绑一根细弯的木杆,暖黄色的灯泡自木杆垂下,一晃一晃。
绿色绒布上是黄橙橙的菠萝,滚圆的西瓜,还有些一劈为二,中间是三大筐草莓,外面两筐稍稍露出车面,还有一大盒蓝莓,一大盒小番茄……
暖光打在水果上,所经之地宛如童话故事。
“阿婆!”我喊了一声,但老奶奶并没有停下。
刚要跑,他抓紧我的手:“一起。”
下一瞬,他拉着我的手奔跑起来,风刮在脸上,在耳边呼啸,但感觉不到冷。
三轮车开的不快,不到一分钟我们就追了过去。阿婆笑呵呵的说:“不好意思哟小伙子,年纪大了,耳背。”
“没关系的,阿婆。”他随我也叫了一声阿婆。
我买了半袋草莓,一盒切好的菠萝。阿婆还给我们抹了零头,但他付款时还是输入的原价。
他脱下羽绒服套在我身上,说:“乖乖等着,我去开车。”
口袋里他的手机还留有余温,我拿出来在手里转来转去。
手机屏正朝脸时一下亮起,我顿了一秒忽地笑出声来。又是这样,之前新家的指纹还有他手机面部识别,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输入的。
壁纸是一幅摄影作品,斑驳的白墙上绘有红色标语,像是几年前的南方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