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挚进来,宫人为他脱去大氅,伺候着换了轻便的软鞋和薄衫,随后出去带上了门。
屋中就只有他们二人,沈挚感觉脸有点儿热,走过去,中规中矩朝王妡拜下:“请殿下安。”
王妡正倚着软榻靠着软枕在看察查司送来的密报,闻言朝沈挚看去,问:“你脸红什么?”
沈挚:!!!
脸、脸红了吗?
这、这……
“可、可能是地龙烧得太旺,有点儿热。”沈挚磕巴道。
“真的是因为地龙热的?”王妡话中带着一丝笑。
沈挚脸更红,巴巴看着王妡。
王妡不逗他了,指了身旁的椅子,“坐吧。”
“谢殿下。”沈挚规规矩矩行礼谢恩,才在椅子端端正正坐下。
王妡将手中的密报拿给他:“看看吧,察查司才送来,有关幽州的。”
沈挚双手接过密报,一目十行看起来。
密报上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与幽州知州周秦宇,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他与周秦宇暗中与皇党有来往,此次猃戎来犯,有他们在从中推波助澜。
沈挚看了,是又惊又怒:“殿下,臣……”
王妡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微哂:“若非我事先知晓,还真有可能被这有理有据地分析给蒙蔽过去。察查司里竟有如此能人,看来是霍照的日子太好过了。”
“殿下不疑臣,臣铭感五内。”沈挚站起来端正行礼。
“行了,不必多礼,坐下吧。”王妡摇了下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这点儿气度还是有的。”
沈挚道:“殿下高世之度,少有匹及。”
“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王妡觉得挺有意思。
“臣一言一行皆发自肺腑。”沈挚严肃认真地说,颇有点“你冤枉我了,我委屈”的意味儿。
王妡颔首:“行,我信你发自肺腑。你若是阳奉阴违,我自然……”
“臣绝不会对殿下阳奉阴违。”沈挚声音突然高了一下,强调:“永远不会。”
王妡看他,低低笑了,很是愉悦。
沈挚被笑得有些不自在,心想:刚才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过于激动,是不是看起来笨头笨脑的。
王妡笑够了,又道:“那你来同我说说周秦宇此人。密报上说他私联猃戎。”
沈挚摇摇头:“说他私联猃戎,这绝无可能。”他看着王妡,“在幽州的,谁家没与猃戎有血仇。周知州好几位家人和师长,都在永泰十四年丧命于猃獠的屠刀下。”
王妡道:“周秦宇常有同情萧珩之言,这可是真。”
“周知州他……”沈挚其实也搞不懂周秦宇在萧珩事败囚禁皇陵之后,对他多有同情,他与萧珩毫无交情,八竿子打不着。
“臣也不知他为何这样。”最终,沈挚决定不强为周秦宇辩解,因为他也不懂辩无可辩,越说越错,反而容易引得王妡疑心。
他只郑重道:“周知州是个好官。”
“是么,那就好。”王妡淡淡道:“现在朝中能当得起一句‘好官’的不多了。”
沈挚道:“殿下雄才大略,不拘一格,握发吐脯,有识之士必披肝沥胆,天下归心。”
王妡靠着软枕看沈挚,一看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就盯着看。
看了好一会儿,沈挚终于被看得扛不住了,唤:“殿下。”
“沈公仪,”王妡说:“我记得你以前对我有非分之想,怎么,现在没有了?”
沈挚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睁大了眼睛无措地看王妡。
他的心思,虽然常在给王妡的心中暗暗写上几笔,却从未当着王妡的面挑明。
两人的身份隔着一条鸿沟,他不敢也不能,也不知道王妡心中是如何看待的。
“沈虎头,过来。”
王妡叫他乳名,勾了勾手,沈挚身体比脑子先动,靠了过去,半蹲在王妡榻下。
王妡稍微凑近,看沈挚僵硬如石的样子,笑了:“长了几岁,胆子倒是变小了。”
“我……”沈挚喃喃。
他不是胆子变小了,也不是没了非分之想,只是这暖阁里,只他们二人独处,满室暖香让人沉醉,他怕亵渎了她。
再者,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做主导,他哪里敢……
然听王妡如此道,沈挚遵从内心,轻轻握住了王妡的手。
“我甚想你。”他低声说。
王妡抽出了被握的手,沈挚顿时失落万分,下一刻,就感觉到一侧脸被软软地抚摸,他抬起脸迎着王妡,眼中闪着光,轻唤:“姽婳。”
“大胆。”王妡说。
看沈挚又低落下去,双眸中的光熄灭了,她轻笑一声,捧着把他的脸拉近,说:“当年我叫你活着回来,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