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去找吴相公。”蒋鲲说:“你这些日子要约束要家中人,谨言慎行。”
蒋镐严肃郑重地应下,蒋鲲这才漏液往吴慎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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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慎听管家来报蒋鲲来了,人在阍室外,问要不要把人请进来。
“唉,还是来了。”吴慎叹了一口气,叫管家把人请去外书房,起身披上衣裳。
“老爷,你这头疼了一天,还见了一拨又一拨人,才刚歇下,这蒋相公也真是会挑时候。”吴夫人边埋怨边为吴慎穿戴好。
吴慎拍拍她:“这天呐,要变了。蒋图南心里急,时间不等人。”
“他自己做的那好事,就该知道有天会招了报应。”吴夫人撇了撇嘴,眼角的细纹里都是嘲讽不屑,“可别让他带累了老爷才好。”
吴慎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一声叹息。
蒋鲲没等多久,吴慎就来了。
“诚谨兄,漏液前来打扰,实属无奈,万望见谅。”蒋鲲话不多说,先拱手致歉。
“你枢相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吴慎径直去了书案后坐下,才引手请蒋鲲入座。
此举有些怠慢之意,但有求于人,蒋鲲也只能忍着。
“在下的来意想必诚谨兄十分了解,”蒋鲲坐下后说道:“王准所图不小,此次若如他所愿,将来无论是在下还是诚谨兄,甚至是官家,都被会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吴慎摇摇头:“王公所图是大是小,可宫中的皇后一直无子,他能图什么。”
“中宫皇后若是膝下有子,王准那老匹夫怕是……”蒋鲲话说了一半住嘴,意味深长地看着吴慎:“将来,朝堂怕是没有你我二人的立锥之地了。”
“非也,非也,”吴慎还是摇头:“老夫看王公在朝上要求严查各盐场私贩盐引不过是秉公办理罢了。”
蒋鲲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吴慎微笑,心说:想让老夫站你这边,只是口头上说说的吗?
蒋鲲眯了眯眼,忽然说起另外的事来:“宗长庚……流放去了化州,不知现在可还好。”
吴慎一凛,面上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心中已暗暗警惕起来。
“这次王准抓了的我远房表侄,之前在杀猪巷经营了一家青楼,泉香阁。诚谨兄可能不知道,宗长庚每每回京,常去此处。”蒋鲲缓缓道来。
吴慎沉默一瞬,再说话,苍老的声音里夹杂了愠怒:“难怪枢相当初会出力帮宗如晦。”
蒋鲲谦虚一笑:“当初帮宗长庚,也是帮自己。如今诚谨兄帮我,不也是帮自己么。”
吴慎缓缓颔首:“枢相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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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蒋鲲去了吴慎府上。”一身皂衣面容不起眼的男子在茶室门外禀报。
“我知道了。”王准应道。
皂衣男子抱了一下拳,转身进了夜色里,很快就与夜色融为一体不见踪影。
王准把碾好的茶末倒进茶壶里,注了今儿下晌运来的山泉水,把长颈茶壶放在烧得旺盛的红泥小炉上,转头望着窗外沉沉夜色。
刚才来回事的皂衣男子并非王准的人,而是他的孙女王妡的人。
王妡手底下有多少这样为她暗中办事的皂衣人,王准不知道。
王妡这几年一点一点蚕食了多少王、谢、卢的势力为她所用,王准也不知道。
这样无声地蚕食,待王准发觉,已经无可奈何,只能配合王妡。
不知不觉,他嫡长的孙女儿变成了一个他十分陌生的人,她一贯波澜不兴地外表下藏着的是灼热的不断翻涌的野心和欲.望。
【祖父,这天下何人可得之?我可得之否?】
王妡说这话时明亮的双眼,王准始终难忘。
他不知道她从何时有了登顶御极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知道时,她手中已经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权力。
他的孙女儿……
他可真是看走眼了。
不仅是这个孙女儿,连同长子他也是看走眼了。
王准不由苦笑。
“父亲,您叫我?”茶室的门没有关,王格敲了敲门框,探头进来。
王准回过神,轻一招手,让王格进来,顺道把门带上。
咕嘟咕嘟……
长颈茶壶里的水开了,王格连忙用布巾抱着壶柄将其提起,滚水沿着茶碗的边沿注入,王格放下茶壶拿起茶筅正要击拂,忽听父亲说:“一匹河曲马,估价二十贯,你报上群牧司却是三十贯。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王格击拂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磕磕巴巴:“父亲,您、您……我……这……您知道了啊!”
王准道:“为父曾经告诉过你,朝廷当差,万事小心。你便是这样‘小心’的?”
王格继续低头击拂,并不当回事:“大家都这么做,又不独我一人。特立独行反倒招人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