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到神海的闻砚却依旧表情凝重。
同时在这一月里, 又一段留影珠内的影像被蛇族散布。
画面中的男人冷凝着目,睥睨着塌上挣扎的女子, 漠然地将手中的圣剑送入阿荔的胸膛。
没有一丝犹豫。
四季之主亲手斩杀圣灵的留言在闻砚镇压邪主的一月内被传遍六界。
所有人,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爱戴的四季之主, 杀了那位能够为他们转移灾难的圣灵。
众口铄金, 在流言蜚语中,闻砚亲手镇压的邪主也变得不那么重要,没了闻砚,还会有第二个神明出征,可没了圣灵,世上便再也没了能够替他们承受灾难的人。
闻砚在凯旋而归后,成为了众矢之的。
可他无暇顾及。
他回到清晔岛后,绪寒找上了他,亲口问他为什么杀了阿荔。
闻砚皱眉,想解释他没有杀阿荔,是阿荔的身体已无力回天。
可绪寒打断了他,两人大打出手。
绪寒的招数有一半是闻砚一点一点看着教起来的,闻砚对他的行招路数门清,绪寒抬手闻砚就封住了他的进攻。
可那一日,闻砚发现绪寒的招数与从前不同了。
“绪寒,你这些日子在做什么,见过什么人?”
如此邪性的招数,绪寒从前根本不屑修炼。
绪寒的剑尖指着闻砚,“你连人命的死活都可以弃置不顾,还会在意我这段日子在做什么吗?”
闻砚的脸色冷了下来,心念催动下,神力迅速攀至绪寒的剑,顷刻间,玄铁所造之剑碎裂在地,风过,湮灭无尘。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没有杀她。”
“那你怎么解释留影珠!?”绪寒手中空空,却仍旧对着失控地闻砚挥起拳头,“蛇族传出的留影记录了阿荔陨落当日的情景,证据确凿,就是你杀了他!”
“你明明答应我的,你为什么还是杀了她!”
闻砚忘记了后来时什么时候回到的四季殿,但他记得,他那时候才看到祝康传来的影像——这一月他都在极远之地封印邪主,留影珠的消息根本传不进去。
他千算万算,以为送阿荔转世是对绪寒和她最好的结局,可他没有算到,夺舍阿荔的邪引竟然与散落在别处的邪引里应外合,将当日他最后斩杀的片段传送至蛇族。
单单只截取了最后一段,黑雾消散后,圣剑落下的一幕,伪造出闻砚虐杀圣灵的假象。
而蛇族正为阿荔失去利用价值而心忧,他们不知该向六界交代阿荔无法再为天下转移灾难,也无法接受蛇族的地位或许从此就要开始一落千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六界知道了蛇族因为阿荔失去利用价值就舍弃她,必将唾骂和不屑他们,蛇族苦心经营多年的声誉便会不复从前。
而邪引的传出的留影正中蛇族下怀。
如果是四季之主失手,又或是故意杀了圣灵,那么至少,蛇族不会成为天下人唾弃辱骂的对象。
阿荔已死,蛇族眼瞧着就要满不住死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出了留影珠,将自己从整件事情中摘了出来。
事情已经发酵了一段时间,现在六界之内都知道了这件事,闻砚成为六界人继邪主之后,另一个开始被讨伐的人。
但毕竟是四季之主,他们不敢太过分,从笔诛墨伐、人云亦云的愤慨发展到有人上请天道降下天罚、剥去他的神骨、让他退下四季之主的位置,愈演愈烈。
闻砚都不在意,也没有人能奈他何。
可他把自己关在四季殿里整整两日。
只因为邪主已被封印,但他与天道的交易却还没有完成。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日后,他收到了绪寒的战帖,他在蛇族领地等他。
他握着手中的战帖,脑中忽然闪过那一日绪寒充满邪性的招数。
那一刻,他似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去蛇族之前,落刑的厄难预知降临。
漫天的黑雾,乌压压的蛇族军队,与绪寒对峙的他,还有不知去向的落刑。
天空中只有他能看到的、迟迟不散去的天道之力始终凝视着他。
闻砚还是去了。
大陆极西,蛇族之地。
滔天的巨浪翻涌至云端,男人的紫袍被狂风掀得凌乱,他凌于空中,看着执着新剑的绪寒,还有他身后的蛇族人。
蛇族中人,一个个好像真的把阿荔的死都转嫁到了闻砚身上,他们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就是阿荔经死之前遭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中的每一根稻草。
闻砚身为四季之主,能感觉到绪寒身上丝丝外露的邪引之气,圣剑出鞘。
他只问了一句话。
“你想杀我。”
“是。”
绪寒没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