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娜塔端着一锅热气腾腾,冒着酸腐气息的豆汁,走了进来。
饶是喝了小半个月,明玉还是差点被那股不可名状的馊味给送走,布木布泰顿时红脸变白脸,捂着嘴干呕两声,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怎、怎么跑了?”娜塔还以为福晋要赏汗王宫的人喝豆汁呢。
明玉朝她眨眨眼:“这味道,很特别,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可娜塔喜欢,她知道福晋也喜欢,于是乖巧点头:“灶上的人说,豆汁最养人,不是谁都像咱们福晋这般有口福。”
说完才看见她家福晋正坐在墨尔根代青怀里,顿时红了脸,放下砂锅,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贴心关好门。
谁说墨尔根代青不喜欢她家福晋,她家福晋嫁过来第二日便接手了贝勒府的中馈。墨尔根代青夜夜留宿不说,还破例陪她家福晋吃早饭,又是送衣裳,又是送珠宝,去书房也带着,大白天的就把人搂怀里腻歪。
以后谁再敢背后议论她家福晋不受宠,她就上去撕了她的嘴。
外间大炕上,缓了好一会儿,多尔衮才放开明玉,明玉这才呼吸顺畅,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对不住。”多尔衮盯着少女瓷白细颈上那一抹红痕,心生愧疚。
明玉脖颈处滑腻腻的不舒服,想找手帕擦却怎么也找不着了,抬眼见旁边递来一只帕子,没好气地抽过来,嫌弃地用力擦着颈侧。
一抹红痕瞬间红成一ᴶˢᴳᴮᴮ片,多尔衮皱眉,又说了一句对不住。
明玉眼珠一转,擦拭的动作慢下来:“为什么不是谢谢?”
谢她当了挡箭牌,没让他跟小三正面起冲突,给彼此留了颜面,日后也好想见。
多尔衮盯着她颈侧擦出来的红血丝,从善如流:“多谢。”
谢她帮了他,不然布木布泰哭着求他,保不齐他会心软,把魏循放回去。
明玉停下动作,看他:“打算怎样谢我?”
又来,多尔衮别开眼,声音转淡:“后院不能起火。”
明玉:“……”
明玉扔了帕子,多尔衮伸手拿起刚刚布木布泰送来的地契,展开细看,半晌才道:“大汗赏赐给你的良田在赤鹿山那边,我在那边正好有一个小田庄,我把田庄送你,作为酬谢,如何?”
明玉嘟嘟囔囔:“贝勒府的地契都在我手里,那个田庄也在,算什么酬谢?”
多尔衮颇无奈:“也算在你名下。”
明玉眼睛亮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离得远吗?我想去看看。”
一个小田庄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还真是容易满足。
反观布木布泰……多尔衮眼神一黯,不愿意再往下想,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起身下炕:“不远,我带你去。”
明玉欢呼雀跃,跟着他下炕穿鞋,吩咐人准备马车。
临走时,多尔衮忽然拉住明玉,将玄狐斗篷毛绒绒的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颈侧那片刺目的红,这才先一步踏出房门。
明玉眨眨眼,忙跟了出去。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好在赤鹿山离得不远,出城之后马车慢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快到时,多尔衮用长指撩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又放下。
“怎么了?”明玉也撩起车帘看,外面除了雪,还是雪。
多尔衮面无表情:“往年这个时候,山上的树已经绿了。”
“今年倒春寒,还在下雪,怕是要误了春耕。”明玉在担心别的。
这时车外忽然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好像来了很多人。
明玉诧异地看向多尔衮,多尔衮朝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吩咐:“避开人,绕到后门。”
车外有人应了一声。
马车开始下坡,坡度有些陡,又颠,明玉只好抓着放在两人之间的方几保持平衡,方几虽沉,却是活动的,并不牢靠。
抬眼见对面稳如泰山,明玉忍不住出声:“借条胳膊用。”
对面凝滞片刻,长臂朝前一伸,明玉放开方几,隔着袖子抓住对方手腕,手腕顺势往下一沉,压在方几上。
这下好了,明玉稳了,方几也稳了。
明玉知趣地放开多尔衮的手腕,重新抓住方几。
下了陡坡之后,路变得平缓起来。
车外隐约传来哭喊声,越往前走哭声越大越凄惨,一声接一声连成一片,有男有女,其中还夹杂着呵斥和婴儿的啼哭。
马车停下,明玉清楚地听见了皮鞭的呼啸声,以及皮鞭抽打在□□上的闷响,哀嚎此起彼伏,婴孩的啼哭声刺穿耳膜。
“出了什么事?”明玉起身要下车去看个究竟,被人一把扯住手腕。
“你没听见有孩子在哭吗?”明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几次被弃养之后,院长便将她留下照顾那些小的,她最听不得小孩子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