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缺低着头吃饭,他摇摇头,闷闷道:“哥哥,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了。”
他咬着下嘴唇,故作认真道:“我已经长大了,而且和哥哥睡在一起,我也很热,所以干脆搬去另外一个房间好一点。”
他一脸轻松,似乎真的是因为自己想,而非看穿了简言的心思。
简言皱眉看着他,再三询问:“你真的不怕了?”
裴缺:“嗯,不怕了,早就不怕了。”
他怕被简言发现他说谎,所以他抬眼只用一瞬,随后又迅速低下头。
他轻声:“冬天怕哥哥一个人睡冷,所以才没有搬出来,现在暖和了,哥哥就不用怕冷了。”
简言狐疑道:“真的?”
裴缺不太会撒谎,更何况是在简言跟前撒谎。
简言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可他不能让哥哥为难。
裴缺也很自责,可他管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想挨着简言睡,却也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简言。
他低下头,快速吃完碗里的饭,然后点头,“真的。
随后匆匆撂下一句:「我吃饱了。」
迅速窜进房间里。
既然裴缺坚持要搬出去,简言也没有要拦着的道理。
他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只是对裴缺的理由暂且存疑。
到晚上,夜深人静。
后半夜开始下雨,雷声轰鸣,这一场大雨似乎瞬间将五月的炎热给卷走了。
窗外的树叶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简言被雷声惊醒。
他起夜,路过客房时,发觉里面似乎有微弱的灯光。
裴缺不喜欢亮灯的。
简言微微皱眉,走过去,试探地敲门。
没有声音。
他拧开门,推门进去。
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简言借着微光,看见床上没有人。
他怔了怔,声音沙哑:“裴缺?”
没有人回应。
他有些急切地走进去:“裴缺!”
最后,他在床角看见窝在角落里的小孩儿。
裴缺呆呆地看着地板,没有动静。
他听不见简言的声音,黑暗像猛兽一样侵袭他,让他好像又回到了散发着酒气和尖叫声的房子里。
裴缺感觉到有绳子勒在自己的脖子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好像要死了。
他好像看见他的爸爸妈妈伸出手要掐死他。
裴缺僵硬着身子,浑身发抖。
他想说不要过来。
可他发不出声音,动弹不了。
直到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掉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闯进耳膜里的声音。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谁想救他?
裴缺感觉到有人触碰他。
身体逐渐回暖,脖子上的束缚卸去,他缓慢地挪动目光,看见了那个来救他的人。
简言把他抱进怀里的时候,裴缺失焦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他有些惊慌,下意识地要躲开简言。
但简言的手落在他的后背,轻轻地安抚着,他一声一声道:“裴缺,我是哥哥,我是哥哥……”
裴缺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他抬手轻轻地攥紧简言的衣袖,茫茫然地出声:“哥哥。”
是哥哥,不是妈妈。
是对他最好最好的哥哥。
裴缺眨了眨眼,眼里淌着晶莹的泪。
他被简言抱在怀里,他感受到温热的体温不断地向他传来,不停地轻喃:“哥哥,哥哥……”
“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哥哥,只有好多好多的怪物要吃他。
简言一声一声地应着,心疼得要死:“没事了,都是梦,哥哥在。”
他就不应该相信裴缺的话,不应该放任小孩子胡闹。
他把裴缺抱回隔壁房间,没有亮灯。
裴缺怕黑,也怕突然亮灯。
简言也是有次他半夜起床开灯,裴缺被吓得瑟缩在被子里,不停地抖,才知道裴缺有这样的心理原因。
简言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旁敲侧击后才知道是因为他晚上睡着后,裴缺父亲发酒疯就会开灯踹他。
而他的母亲则是因为犯病时,一度认为他会和他父亲一样逃跑,所以用拴狗的狗链将他锁在漆黑的房间里。
因为父母,造就了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阴影。
简言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
他为什么会相信裴缺的只言片语,而同意他一个人住。
他把小孩儿抱回主卧,将他塞进被窝,不停地安抚。
裴缺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他紧紧地攥着简言的衣袖,像那天被简言抱回家一样。
他在简言怀里拱了拱,眼泪浸湿了青年的胸口,他缓慢地眨眼,嗡声道歉:“哥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