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的房间,男人对着笔记本冷笑一声。他的身后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副摆得乱七八糟的棋,不是象棋也不是围棋。
说起来,现在热衷下棋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桌子旁边,靠墙的位置有一面白板,上面画着箭头,贴着数张照片。但整个房间只有笔记本发出微光,白板晦暗不清,难以辨认照片上的是哪些人。
开完会,时间已经很晚,其他人走了之后,季沉蛟还在会议室待了会儿,想到还得开车回现在住的小房子,就有些不爽。家属院就在市局斜对面,他明明几步就能回家睡觉。要不是租给凌猎那个“怨种”了……
胃在此时很不给面子地咕了一声,季沉蛟才想起忙得晚餐都没吃,去哪儿将就一下?叫凌猎来当个饭搭子?
这么想着,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凌猎关机。
季沉蛟一下警惕起来。转而又想到凌猎关机是常态。但没打电话便罢了,打了,没打通,不免让他恼火。凌猎万一干坏事去了?
一刻钟后,季沉蛟拧着席晚老家寄来的熏肉,来到家属院。这熏肉大家都拿回家了,就他不爱吃,差点让安巡顺走。凌猎这种沉迷人间烟火的,想必会喜欢。
查房总得找个理由,两手空空不像话。
季沉蛟没当过房东,但很有房东的素质,虽然兜里有钥匙,还是礼貌敲门。
敲了五分钟,毫无动静。刚才在楼下也没看见灯光,可能不在家?季沉蛟拿出钥匙,打算进去喝口水。
锁孔转动,门已打开,季沉蛟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但开门的趋势已经来不及了。
凌猎身上头上全是水,急忙套上的睡裤也已打湿。一层单薄的布料就这么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和没穿也没多大区别。
季沉蛟:“……”
“洗澡没听到。”凌猎苍白的皮肤被热水冲得通红,胸膛和耳根尤甚,他看上去走得很快,又在浴室闷得太久,气息很急很热,“你自己找鞋子啊,我头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
说完,凌猎又跑回浴室,从门口到客厅留下一串水痕。
季沉蛟太阳穴跳了几下,换好鞋,看水痕不顺眼,扯来一大卷纸擦拭。
刚才他为什么要敲门,这是他的家,他直接开不就好了?
刚才他看见凌猎的腹肌了,虽然只有很薄的一层,但这种白斩鸡居然也有腹肌?
擦干水痕,季沉蛟顿觉燥热。这几天气温陡升,三十多度了,办公室开着空调,这儿却连摇头扇都没开。他赶紧翻出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对着吹了会儿,这才缓过劲。
浴室水声停歇,不久凌猎又只穿着睡裤钻出来,直奔卧室。
季沉蛟:“……”他才擦干的地板!
凌猎没把衣服带去浴室,再次出现在季沉蛟面前时已经穿好一身浅灰色的运动套装了。
他脚上踩着一双凉拖,脚背上还挂着水,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下回直接开门,今天这样还亏我特地跑出来。”
季沉蛟被堵得没话,存心找茬:“你在家不开灯?”
“我开了卫生间的灯啊。”
在楼下看不到卫生间的小窗户,季沉蛟:“客厅不开?”
“我不在客厅为什么要开?浪费。”
“……”
这时,凌猎注意到空调开了,“你开空调!”
“不行?”
凌猎赶紧关上窗户,“电费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你住斜阳路时算谁的?”
“我的。”
“那这也算你的。”
凌猎果断关掉空调,又把刚关的窗户敞开。
季沉蛟简直出离愤怒,拿过又开。凌猎来抢,他将遥控器举高,恶作剧地睨着凌猎。
——看,你拿不到。你要不跳起来试试?
凌猎没跳,还嘲讽他:“季队长,您今年真的有二十八了吗?”
“……”
“这游戏我小学三年级就不玩了。”
被那鄙夷的目光上下一扫,季沉蛟也不想玩了。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这么幼稚的事,他怎么做得出来?
凌猎见季沉蛟盯着自己,眼神还有些复杂,笑道:“其实我也热,但我穷啊。”
季沉蛟将遥控器一扔,“电费算我的!”
“好叻!”凌猎很狗腿地跑到窗边,关窗拉帘,还把温度降到了17℃。
季沉蛟:“……”不至于!
鸡飞狗跳一阵,季沉蛟终于想起今天是来干嘛的——首先,查房,其次,找个饭搭子,再次,他口渴!想喝水!
季沉蛟倒水回来,凌猎正蹲在茶几边观察那一块抽了真空的熏肉。季沉蛟以俯视的角度看见他卫衣脖子的地方晕开小片水痕,心想这人活得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
但一瞬间,矛盾感涌上心头。季沉蛟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