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沸沸扬扬的“皇孙案”落下帷幕,经查,皇孙因病夭折,与人无尤,实乃太子妃听信谗言构陷皇后。
六月十九,陆漾身披紫金官袍首次参与早朝,以“不修内帷”、“教子无方”为名狠狠参了王相一本!
六月底,受不住朝野议论,王令之告老还乡。
三月里发生的事不断发酵,养子养女勾搭成奸,王氏满门清誉一朝尽毁,而金尊玉贵的外孙夭折,更是令他心灰意冷。
他老了。
斗不动了。
仅存不多的忠义推着他在临走前见了太子一面。
李信样貌同样憔悴,看着眼前的老人长声一叹:“王大人一路走好。”
“殿下……殿下倘若看得起老朽,不妨再听老朽一句话。”
“您请说。”
“殿下,妖后不除,我大周岌岌可危啊!”
“你放肆!母后岂是你能冒犯的?!”
他以为他要嘱咐自己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对太子妃好两分,结果事实证明今日他就不该来。
李信瞬息翻脸,拂袖而去。
王令之颜面颓唐,心中大恨:竖子!糊涂啊!
今时陛下尚在且压得住妖后,倘是山陵崩,太子凭什么与陆家抗衡?凭他装满男欢女爱的脑子吗?
人心思变,世家他管不了,女婿他也救不了。
王家的马车通过城门,城楼之上,陆漾遥遥敬了一杯。
福栩宫,皇后寝宫。
不脱颜穆尔依偎在皇后娘娘身侧,在皇孙一事上她蒙受冤屈,李谌特准陆老夫人进宫探望。
“祖母。”
为后几年,她再不是那个全心全意魅。惑陆漾的少女。
她洞察人心左右逢源的能耐是老夫人教的,政事上的长进是李谌手把手领着入门的,如今的陆尽欢,是名正儿八经的政客、权谋家。
也是不折不扣的上位者。
好在她还姓陆。
老夫人神情欣慰:“你这次做得很好。”
不争不闹,像任人宰割的羔羊。
尽欢笑着为她沏茶:“都是祖母教得好,也是我命好。”
李信那点装模作样的小心思骗骗一心疼爱他的父皇还行,骗她?委实嫩了点。
陆尽欢十五岁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讨得少主宠,十八岁就敢拉着陆漾手摸自个一对白白胖胖的ru,若是没桃鸢,指不定她真能做成陆少夫人。
她在男男女女上面的事用不脱小公主的话就是不用看,闻闻味就晓得了。
李信迷恋谁不好,迷恋她?
隔着‘母子’名分,这是生怕活得长。
太子妃丧子固然可怜,但贸贸然跑去李谌面前发疯就不对了,将皇孙的死扣在她脑袋上,还是不够狠。
换了她,她的计划一定更缜密,一击必中,绝不容敌人有反扑之机。
祖母是有大智慧的女人,跟着她,阿漾不需要学、懒得学的那部分尽欢学得比谁都好,曾经这些都是她能活好的仰仗,而她这回的运道好得不能再好。
阿漾回来了。
她做梦都能笑醒。
“不可大意啊欢儿。”
“是。我会再小心一些。”
这是身关陆家生死荣辱的大业,稍有不慎,就会玉石俱焚。
起先陆老夫人或许没那么想,但形势到了这,只能再进一步。
这三年间她们以为陆漾没了,大有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心理,如今人回来了,更要谨慎再谨慎。
陆尽欢看着没正经,心底里清楚着呢。
穿过一道道宫门,走到半途陆老夫人遇见前往福栩宫和皇后娘娘请安的太子,听着宫人感叹两句“太子仁孝”,她扭头看向这位年轻懦弱的储君。
仁孝?
她暗暗嗤笑,哪个仁孝的儿子一心巴望着上他娘的床?
李氏风光几百年,也该到头了。
又两日,念及陆翎要穷养才能平安顺遂地长大,陆漾带着妻女住回瓦子巷二进的小院。
回归后她的重心依然在商,而桃鸢顺理成章地做回她的镇偱司正三品统领,成为搅弄时局的一把好手。
有她为前锋,陆家为后盾,陆尽欢后位稳固,收尽人心。
偏僻些的城镇竟只知皇后恩泽不知当朝陛下仁义。
风雨夜,李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掌灯。”
“是。”
烛火亮起,李谌忍着头疾下榻,身上披着一层外衣,他坐在御案前,沉声道:“研墨。”
大监不敢耽延,握着墨锭专心做事。
沉吟良久,当今陛下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时而咳嗽几声,烛光下那张脸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大着胆子往那道明黄圣旨上瞟了两眼,大监骇得白了脸。
两道圣旨写完,李谌如释重负:“封起来罢。”
他抬眸看着大监,眼神携满帝王的庄严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