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循声看过去时,只瞧见霍砚意味不明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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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瓒站在宫墙上,身侧站着皇后身边的宫婢浅草,正将椒房殿发生的事情细细说给他听。
他面色阴沉,眼神冷淡的望着宫门下,被婢女扶下步辇的女子。
离得有些远,她还未上马车,似是在与他的翊卫说些什么,只是面上的笑意明显,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上车前甚至赏了翊卫几片金叶子。
不得不承认,白菀是他所见过,姿容最为出彩的贵女,不是那种明媚烈焰的美,不带诱人心神的惑,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娴静淡雅,像含苞待放的花蕊,尚未盛放,却能初见芳姿。
明明美人含笑赏心悦目,姜瓒心下却厌恶非常,蕊儿说得没错,他这太子妃果然好手段,短短几句话便能把庆和帝哄得心花怒放,甚至能左右庆和帝的决定,把淑妃从鬼门关拉回来。
本该是她的花烛夜,被他许给了白蕊,又冷待她这么些天不闻不问,今日也没陪她归宁,姜瓒心里原还有些愧疚,如今只觉得那点愧疚荡然无存,只余憎恶。
“殿下,”
身后传来翊卫杜岚的声音。
姜瓒头也不回,盯着那青篷马车哒哒走远,车铃声渐弱,冷声问:“她与你说什么了?”
杜岚垂眸恭敬:“属下照您的吩咐,与太子妃说,您近日公务繁忙,便不回去了,太子妃说,殿下日理万机,她自能理解,提醒您注意饮食,天气渐冷,早晚要记得添衣。”
她竟只字不提连日来被冷落的委屈?
姜瓒有些惊讶,他突然想起,她与杜岚说话时,随手勾起垂落耳边的发,露出光洁瓷白的侧脸,垂眸含笑的样子温顺又柔和,让人迷了眼,看不见她心机如海。
他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有些钝痛酸痒。
浅草适时道:“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极高,甚至隐约能和掌印大人相抗,不论殿下心中作何想,眼下最紧要的是稳住太子妃,务必要将太子妃牢牢握在手心。”
皇后这是在提醒他,该和白菀圆房了。
姜瓒最厌被人逼迫,对白菀才起的怜惜之情骤然被浇灭。
“你去与她说,孤今日回府安置。”
第4章
淑妃被抬走后,剩余的嫔妃也各自散去,德妃领着姜婵回云光殿。
姜婵方才被庆和帝吓得止不住哭,皇后特意赏了一碟茶果子哄她。
得了吃的,姜婵便高兴,这会儿正抱着一路走一路吃。
德妃走在她身侧,茶果的甜香合着姜婵身上浓郁的香粉味道,让她觉得喉咙发痒。
抑住咳,德妃俯身在姜婵身上嗅了嗅,又被呛了一回,忍不住扇风去味一边和姜婵的宫婢翠儿说:“怎么换了香粉?”
翠儿摇头:“这是公主一直在用的,从未换过。”
“三嫂也说婵儿很香,”姜婵脸颊鼓鼓,笑得眉眼弯弯:“三嫂还给婵儿糖吃,让母妃给婵儿换香粉。”
德妃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姜婵口里的三嫂指的是太子妃白菀。
她拿过姜婵手里的茶果子,柔声问道:“太子妃还说了什么?”
姜婵歪着头,朝德妃眨眼睛:“三嫂说紫荆花太香了。”
原来是紫荆花。
德妃拽着姜婵,只觉得脚下发软,眼前一阵黑,差点昏厥过去。
姜珩胎里弱,生来多病,德妃为了照顾姜珩,将宫里藏书阁的医书都翻烂了,太医署的太医属她最熟,久而久之,也懂点岐黄之术。
紫荆花的花粉,能诱发喘鸣之症,对旁人而言,无甚大碍,如德妃一般也只不过觉得喉咙发痒,姜婵甚至毫无所觉,但对于体弱多病的姜珩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母妃!”姜婵惊呼着去拉德妃。
德妃眼里蓄着泪,将茫然惊慌的姜婵揽入怀里。
回到云光殿,德妃便让宫婢碧落,将所有的香粉胭脂全都搜出来,又让翠儿带姜婵下去沐浴更衣,连自己也从头到脚换了一身。
随后便派人去太医署请信得过的太医来,又给姜珩去信。
蓄着长须的徐太医,端着香粉盒子在鼻间细嗅,身边围着面色凝重的德妃,一身素衣的齐王姜珩和姜婵远远坐在另一侧。
天家人生得都不差,姜珩也算个中翘楚,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可惜那眉目间笼罩的病态,折了他大半风姿。
因多年病体沉疴,又有太医断言其难有子嗣,故而一直未曾娶妃。
姜婵坐在他身侧,牢牢盯着他,生怕他有半分不妥。
姜珩抑住喉口的痒意,揉了揉姜婵的发顶,笑得温柔:“婵儿放心,皇兄无碍。”
过了半响,徐太医将铺了满几的香粉胭脂嗅了个遍,颔首道:“确实是紫荆花粉没错,还好娘娘发现得早,倘若王爷吸入过多,一旦诱发哮喘,我等也束手无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