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有很多对彼此不了解的地方,过去还有很多意外的羁绊,未来还有很多预料的期待可以分享。可是时间那么短,哪怕把夜晚不停地压榨浓缩,也还是太短。
第二天早上岑肆给江识野清理的时候,绷了那么久的江识野终于忍不住了,绕着岑肆脖子,任着花洒的水把脸浇透,隐没眼泪。
但他肩膀一直在抖。
“很痛吗。”岑肆问他,抚摸他的背。
江识野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着沙哑的嗓承认:“你快点儿夺冠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这么直抒胸臆的对话,很不江识野。岑肆眼眶立马就红了,他第无数次亲上江识野的嘴唇:“很快的。”
“僵尸,你信我,很快的。”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不舍也越来越浓。
假分手也是一次分手。
坐上杨叔开着的黑色商务车时,岑肆还是控制不住把江识野拽到自己怀里,一声不吭,缓慢呼吸,但江识野又很快弹起来,冲他摇头。
翟教练上副驾时以为只有一个人,看着眼尾有疤的男孩还在旁边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俩还没分!!”
“分了。”岑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但我们分得很不舍,我想他送我。”
江识野黑沉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翟教练,一点表情、一点情绪都没有,眼尾的疤却在车窗阳光的映照下很耀眼。
翟教练突然就让步了,拉紧安全带的时候说:“运动员总是要做出牺牲的,你们啊,也要理解大人啊……”
车缓慢行驶,车厢里四个人,都不说话。
风景在眼前掠过,江识野把窗子打开,任风阻止眼眶又红。
他不能按照昨天和岑肆商量好的,把他送到国家队大巴车上,目送他们前往机场。
他做不到,他得提前下车,越快越好。
他不该送他的。
余光还有熟悉的声音,耳畔还有缓慢的呼吸,这都像把不舍拉得更长。
他要受不了了。
就在江识野想开口说“那我就送到这”时,岑肆突然一个拽手。
他又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他的耳朵紧紧贴住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他被他的气息包裹,那一瞬间烙下心跳的声音。江识野彻底绷不住了,为了怕情绪失控,他的神情反而越来越淡,淡到锋利无情。
他立马弹起来,仿佛岑肆很脏:
“行了吧,到下个路口,我们就分手。”
车厢陷入压抑的沉寂,杨叔和翟教练匆匆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
——是岑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一刻他的表情不是装的,因为江识野没按照他预料到的时间来。
他没准备好。
江识野看着他,心又软得一塌糊涂,还是画蛇添足地补了句:“……行吗。”
岑肆揉了揉后脑勺,闭了闭眼:“……行。”
然而到了下个路口,杨叔都准备靠边停车时,岑肆又沉着嗓说:“再下个路口吧。”
江识野攥紧了手。
都出汗了。
再下个路口,岑肆说:“这儿不好下车,再——”
“就这吧。”江识野突然打断,叹了口气。
“就这吧。”
他目光深沉,岑肆目光晦暗,两人的嘴唇抿紧,上面都是好多破皮,岑肆嘴角都还是红的,翟教练都忍不住脑补腥风血雨。
沉默了半晌,岑肆说:“好,我送你下车去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就在旁边,走十步路。
岑肆拉紧江识野的手,不停地摩挲他的手背,江识野深呼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来——
掏出来一瓶六神花露水。
“巴黎可能也有毒蚊子,带去吧。”他说。
岑肆低下头来,又一次比江识野更想哭。
车不能靠边停太久,他们没有时间缠绵。
两人战术性地拥抱了一下,触摸到他的腰江识野还是啪嗒啪嗒流起了眼泪。
岑肆即便没看到,也还是知道:
“别哭。”
“……嗯。”
“僵尸,就只有三百天,你就最后等我一年,我的承诺不会变,我一定会在全世界面前宣布你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江识野的鼻梁刮着他的侧颈,像京城干烈的风,他毫无威胁地警告:“但我妈一辈子都拴在我从没见过的我爸上,我不会学她,我绝不会一直等你。”
“我知道,你不用一直等我。”
江识野把花露水塞到岑肆手里。
他不愿他总是把梦想和爱情拴在一起,一荣俱荣就担心也会一损俱损,他想他至少拿到一个:“四仔,我不在意你得不得冠军,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不然……”
“不然什么。”
江识野也不知道什么不然,就傻傻地语无伦次:“不然我会很恨你,我会觉得你抛弃了我,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会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