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笑的,缓解气氛嘛,还是有点儿效果,岑肆皱着的眉渐渐松开,没把江识野的手握得那么紧了,呼了口气:“姑妈,你们走吧,我挺好的。过段时间你生日了我再来看你。现在我想过二人世界。”
“我们都是从外地飞回来看你的,你这就赶了?你陪着姑妈再说说话吧。”岑扬说,“我能借你手上的人几分钟吗。”
岑肆一愣。
侧头看着江识野。
江识野冲他眨眨眼。
岑肆就松手了。
还煞有介事地看了下时钟:“那借你五分钟,现在还有299秒。”
“……”
因着陪姑妈,岑肆百般不耐地和岑放共处一室。
阳台,岑扬和江识野并肩站着。
岑扬说:“别把咱爸的话放在心上。小野。”
江识野本就不会把这些谈话放在心上,他一直云里雾里的,总是在回想岑放的眼神。又从刚刚的对话里琢磨出了点儿新的信息量——
当初是岑肆删了自己。
也难怪,毕竟是他提分手的……
问题是现在。岑肆他爸依然非常排斥自己;沉默的妥协也只是看在岑肆生病的份儿上。他并没有被认可,就连岑扬——
“我还是那句话,这半年你好好陪着四仔,但你现在是不是很忙了?”
——也只是个“半年陪伴”的工具人。
关键是,岑肆到底是病得有多重,才能让他们这样?
江识野好不容易自我安慰的心又乱了,心不在焉地回答:“……也没有很忙。”
“现在倒是四仔闲下来了。”岑扬笑了笑,“你前几天和他录综艺,他身体怎么样?”
江识野低头回答:“他给自己加大了药量。”
“是这样的。”岑扬并不意外,也出乎意料地没责怪。
岑肆半年后必定要上手术台,现在药控制他病情的意义已经不大了,药量多少只是减缓疼痛的程度、和正常生活的时间长短的差别。但岑扬还是敛眸沉声说:“四仔有个药片儿是蓝色的,这是专门给他配的特效药。以前他一天只吃三粒,现在不止了吧?”
三粒?
江识野心里一跳。
他印象里岑肆是一天至少吃三次,每次都是好几粒好几粒地抓。
“我知道他肯定偷偷吃了很多,之前柚姐就说她包里的小蓝片儿变少了,肯定是他自己拿了。那药效果好,他很依赖它,这不是一个好事儿小野你明白吧?就跟嗑药上瘾一样,到时候戒断反应也很强。”
“……嗯,明白。”
“所以他如果能少吃点儿是最好的,你监督监督。”
江识野点头。
岑扬又问了江识野几个问题,全部是关于岑肆身体的,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吐……像在问一个他青睐喜欢的护工。
江识野一一事无巨细地作答,在岑扬的症状问询里这些答案似乎还能把岑肆形容得“状态不错”,忍不住含蓄地问:“小岑总。”
“嗯?”
“他病得特别重吗。”
岑扬没张口,转着腕表表带,过了会儿面无表情地说,“还好,你担心这个没有意义。”看江识野眸光暗下又补一句,“当然,我也是。”
“但任何病都是痛苦的,尤其是四仔他以前是运动员,伤病会更让他难受,这就像很会唱歌的人无法说话——”说到这岑扬神色微顿,有些不自然。
好在江识野没注意,他便续着话头若无其事揭过去,“四仔的身体先不说,小野你别看他平常一天吊儿郎当的,他精神状态很差。特别是没事儿做没人在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识野轻皱眉,那天岑肆孤零零躺在pvc地板的样子一闪而过。
“你懂我的意思吗,病人很容易抑郁,哪怕是四仔也一样,你一定要好好陪着他,毕竟他以前还自杀过,差点儿没救回来。”
-
等岑扬他们都走了。
岑肆关门,转头。
和神情恍惚的江识野对视。
异口同声:
“你——”
又一起沉默。
再一起开口:
“你先说。”
最后岑肆笑了,
“你先说吧僵尸,刚我哥给你说啥了?”
江识野还懵着。
是啊,岑扬刚刚说啥了?
他没听错吧?
岑肆爱逞强和伪装,这江识野是知道的。
但生病后这货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挺乐观潇洒。
性格和生病前没什么区别,中二又自恋。
但岑扬几句话仿佛立马就让他看到了岑肆的另一面。
他会抑郁,甚至绝望,他那么高傲一人,以身体著称的运动员,怎么愿意让疾病蹉跎。
当年他自杀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江识野忍不住怀疑岑肆此刻的笑容都是假的,认真问:“……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