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匆匆离开后,病房里就更安静了。
滴答滴答,只有输液管的声音。
岑肆竟然在输液。
江识野想到吕欧说的“气血不足”,走近瞅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又移开目光。
过了两秒,又瞅了一眼。
岑肆棺材板的姿势躺着,和在头疗馆别无二致,睡得很沉。也不知是不是房间光线不好的缘故,他的皮肤和嘴唇确实都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剥去生气,只像座精致易碎的古典雕塑。
江识野意识到房间之所以如此静默,就是因为这人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太静了,他都忍不住一动不动。
等他意识到自己都快成为另一座雕塑时,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快五分钟。
然后他有些反应过度地侧过身。
大概是真的过度了,迈腿幅度有些大。突兀的摩擦声似乎惊醒了床上的人。
岑肆突然偏过头,就对着江识野的方向。睫毛颤了颤。
“阿浪。”他有气无力地轻唤了声,微睁开眼。
江识野做贼心虚地停住望着他。
岑肆迷迷糊糊地问:
“我睡多久了?”
他看起来很虚弱,也没什么意识。微皱着眉,眼睛像即将被吞噬的残月,眯着细长的缝,在密浓垂缠的睫毛后黑沉沉的,隐着若有似无的光。
这副模样被江识野看在眼里,陌生而怔愣,他呆呆地瞎回了句:“……下午了。”
“别让人来。”岑肆梦呓般模糊地轻哝道。
然后没等江识野再说什么,他便阖上眼又睡着了。眼里的细长流光转瞬消逝,脸依然面向江识野侧着,拉出一道冷峻的颈部线条。
房间再一次陷入听不见呼吸声的安静。
江识野看着他。
这一次,目光直到有人进来后才挪开。
阿浪是和柚姐一起回来的。
江识野便被赶走了。
确实是赶的,不过江识野自己也想离开了。心情有些古怪。
回去后他依然没找到自己的蓝牙耳机。那也是失忆后升级的新款。江识野想起以前,他就一对有线耳机走天下,就是那种把音量稍微调高点儿,就和外放没啥区别的粗制滥造耳机。为了不影响别人,他一般把音量调得很低。他听力好,调得低也能听得清楚,但也是因为这,他无法在户外单纯聆听一首歌,总会灌进周围的声音。
但他还挺享受的。像给音乐加了个自己的滤镜,在列车呼啸而过时听Beatles和在学校里听感受是不一样的,这很有趣。
于是他也爱在旋律里加些独特的噪音元素。找不到耳机的江识野干脆把两首单曲外放,就着编曲软件很快扒出了音轨,却还是和原曲有些差别——他没揣摩出里面加入的白噪是什么。
太细太密了,有的像风声,有的像金属碰撞声……
江识野听了一遍又一遍,关于卖歌这事也愈发纠结了起来。
最开始他觉得肯定是要卖的。可加了小安微信详聊后,他莫名有些舍不得。
歌是给一个新出道的男团,不是首发也无法作为专辑主打,还会大幅改编,总有种给别人做嫁衣的感觉。
但是网上过来人表示,老百姓写出一首歌能卖出去就是最好的归宿。更何况还是艺海。
艺海虽然比不上龙头娱乐经纪公司VEC,但做男团一直还可以,歌的知名度一定会大大增加,自己的履历也会增色不少。
江识野理性上明白这是天降大礼,感性上却始终拧巴着。
他也不懂自己犹豫个什么劲儿。
想找个人咨询下意见。
可他能说上话的人也就吕欧了,但他是个音痴,肯定只会说无条件支持……
——那岑肆?
这个名字从脑子里划过就被江识野尝试甩出去,心道咨询他还不如抛硬币。
但他没甩掉。总觉得岑肆又混娱乐圈,又不用推心置腹,问两句再合适不过了。
江识野有些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头发。
其实从医院回来后,岑肆就一直喧宾夺主地霸占着他脑海,只是他尝试躲避。
但思绪稍微一游离,还是会八竿子打不着也要九曲十八弯地想到他。
他想那对莫名其妙出现的OirPods,也想岑肆躺在床上的样子。
吕欧过来时,江识野还在发愣。
他先听到的是歌。
我把此刻称作古老
永恒
听你的剑鞘
手机里的歌声迸溅到他耳畔,那么独特的嗓音,他一听就明白:“我靠这是你的声音吧。”
江识野没搭理。
“你咋了,又在失忆emo?”
江识野摇了下头:“你说得对。”
“啥?”
我将汗水打碎成海
暮色
蒸腾起伏的歌
江识野把外放的《索性》按下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