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潘安虽然未走歪路,却走了后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顺着木阶从半空的窟寺缓缓往下,头顶黑云压顶,深沉的夜色无边无际。
白大郎想到自家七妹的姻缘,一时有些慨叹。
七妹此人他了解,属于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的人。
如果潘安对这亲事一时不愿意,或许七妹热心上几日就会撩开手。可若听闻潘安是个断袖,只怕是大大起了要驯服之心。
与薛将军抢同一个男人,怎能抢得过?!
白家的女子都有这些犟劲儿。
当年五妹看上一个昆仑奴,当初若无人反对,或许她恩爱上几日就丢开了;可偏生众人皆齐齐声讨,最终迫得五妹对那昆仑奴情根深种,此生不渝。最终结亲了不说,还连续生下几个黑娃娃,他每每遇上,看着那些黑蛋子,心里就不高兴得很。
潘夫子虽说又白又多才,又有那昆仑奴垫底,王族自不会如何反对。
只是一条断袖,又将其钉死。
五妹跟了昆仑奴,还能生黑蛋子,一家守在毡帐中,倒也其乐融融。
七妹若跟了潘安,连个蛋都没有,还要蹉跎光阴,最终落得以泪洗面。
他自是偏向自家姊妹,便又话中有话道:“此事关乎将军威名,还请将军三思才好。”
薛琅对白大郎此言不甚明了。
转而一想,许是指伽蓝公主要强抢潘安,此事若传到长安,满朝文武都要声讨他护不住一个大盛夫子,任由自己人在外被欺负。
他自是不在意这些弹劾。
但是大盛子民在外,自是要受官府出面相护的。
他点一点头,道:“大郎所言甚是,我安西军既已出手相护,自是要护到底。也请大郎转告七公主,欺男霸女,大盛不容。”
白大郎登时顿住。
知晓他这句话一出,此事再无更改。
三郎不是曾说,潘安同薛将军不是互相看不上眼吗?
怎地陡然就相爱至此?
潘安为了薛将军,能完全不眷恋王族的荣华富贵。
而薛将军为了护一个小小夫子,竟然出动安西军!
天哪,他身在寺中不理俗世,究竟错过了什么?
一时有兵士前来请薛琅,薛琅便抱一抱拳,转身先去了。
白大郎在露天地里站了良久,感受到冰冷的夜风将他吹得头晕。
正要往崖上寺庙中去时,却见潘安同薛琅的近卫一同进来,便上前请“他”借一步说话。
待王怀安离得远了,白大郎方板着脸同嘉柔道:“你是不是说过‘万一’你同薛将军是相好……是也不是?”
嘉柔连忙上前要捂他嘴。
他偏过头,躲过她的手,冷笑道:“怎地,不敢让旁人知道?我以为真是‘万一’,未成想你同他已是暗度陈仓,既成事实!”
她不知这一阵时间里,他到底产生了多少联想,可听他话中意,竟已完全相信她和薛琅有情。
事情的进展比她想象的快得多。
又好像有些太快了。
她只好打蛇随棍上,低声道:“我同阿郎原本只想岁月静好地过我们二人的小日子,未曾想要昭告天下。只意外将七公主牵涉进来,未免她伤心失意,只好提前昭告此事,也好令她悬崖勒马。”
白大郎听“他”还好意思提伽蓝,只恨恨道:“你想多了,你若并非断袖,她还可能放你一马。若知晓你是断袖,只怕生生世世都要抓住你不放!”
这……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打不过薛将军吗?她如何敢同薛将军抢男人?”
白大郎冷哼一声:“她理智之时,自是会考量考量能否打得过。可发疯时,她可就顾不上那般多了。”
“她,她何时会发疯?”难道今日在行宫外掳人,还不叫发疯吗?
“很快就会到来,”白大郎抬手一揖,“看在夫子真心教三郎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于你,请好自为之,届时七妹使出万般手段凌.辱你,你也只有受着了。”
夜风突地吹起,似鬼哭狼嚎,一瞬间就将嘉柔单薄的身子吹得透透。
远处有两间相挨着的寮房,无灯无光,像两个结伴相行却绝情绝爱之人。
她冷得发抖,只觉得站在了悬崖边上。
同薛琅断袖,薛琅要割她脑袋。
不同薛琅断袖,七公主要对她百般凌.辱。
回长安,沿途日日有马贼。
坦白她是女子的身份,很快她乃崔五娘的真相就会捂不住,突厥人还在磨刀霍霍等待她。
前后左右都是个死。
扫地僧,我杀了你!
她昏昏沉沉回了寮舍,倒在冰冷的床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她阿娘,在府里庭院中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