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琅不由一笑,“长大了,知道同为兄客气了。”
魏七郎也是一笑,二人继续往前,未隔几息便见王怀安从前头小跑而来。
待到了近前,也不需薛琅问,便先低声道:“潘安已到。”
薛琅点一点头,脚步越发快了。
魏七郎见他面上忽现两分笑脸,再想到隐隐约约听见王近卫方才所言,似是指一个什么人到了都护府,故而阿兄才这般开怀。
他不由便想到了在长安时便听来的几句谣传,忙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讲……”
薛琅脚下不停,只侧首看他。
魏七郎忙压低声道:“坊间传闻阿兄同人断袖,朝堂已有人借此弹劾,阿兄要提防小人……”
薛琅不由停步,将他这位表弟多加打量几番。
他第一回 见此表弟,还是他十六岁入军营的年岁。
那时表弟才不过十二岁,正是没心没肺的时候,瞧见他,站在人前便大喇喇问道:“听说你便是表姑父的遗腹子?被揣在你娘肚子里一起进了薛家门?”
那时他毫不客气赏了几个爆栗给这位表弟,有好一阵表弟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一晃数年,表弟从小屁孩到弱冠之年,也知道提醒于他了。
他上前抚一抚他的脑袋瓜,面上神色不变,只淡声道:“那些个弹劾有何用,为兄自是不在乎。”
往前行了两步,唇角又弯起,“况且,她并非郎君,乃女子。”
“女子?如此说来,阿兄已是有了心上之人?”魏七郎不由惊奇,“怎样的女子竟能入阿兄法眼?她是何许人家的女郎?”
薛琅不由一笑。
何许人家他虽尚不知,可等见了她,自是会知晓。
她若继续狡猾着同他兜圈子,那他只有停了赵勇的军服买卖,让赵勇手捧真相来求他了。
他并不回答,反而问起魏七郎:“你同崔家的亲事……”
魏七郎忙道:“自是要等五娘。便如阿兄信中所言,五娘年岁尚小,玩心未收,我又值建功立业之时,再等她两年也好。”话毕却微微叹了口气。
虽说要等,可崔五娘也不知究竟在何处,是死是活,皆未可知。
那般花容月貌的女子,若出了事,怎生可惜。
“为兄让你娶崔五娘,你可怨过我?”
魏七郎忙道:“不敢埋怨,崔家愿意将五娘下嫁,是我高攀。”
薛琅拍一拍他的肩膀,再不多言。
直到经过几株并排而生的胡杨树,又有一列营房在前,薛琅方停了脚步,交代王怀安:“先带七郎去歇息。”
又同魏七郎道:“我备了礼给你,你一定喜欢。我先去房中取,再去同你汇合。”
他大跨步往前而去,本要直达主将营房,忽又想到潘安便在隔壁。
他给了她三日时间,她早早便前来,想来已是煎熬许久。
骗得他那般狼狈,她煎熬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不由一笑,刻意放重了脚步,咚,咚,咚,待离那房门尚有两丈远,但听“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继而有个全身遮着披风之人从门里抬脚跨出,阻在了他面前。
披风里的人似紧张极了,全身皆在颤抖。
她低垂着脑袋,初初只在帷帽之下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颏。
再是一张红唇。
她慢慢扬首,抬手缓缓拉下帷帽,一张灿如芙蓉的脸便在他面前显现。
他面上的淡笑凝固,乌如点墨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轻启红唇,声音都在发抖,“薛琅,我,我……我是女子。”
他面上没有一点意外的模样,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一咬牙,身上的披风缓缓滑落。
她羞涩的、大胆的身形在他面前缓缓呈现,她缓缓抬眼,无畏的目光对上他的深沉的眼眸:“我是女子,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什么声音在他胸腔里敲动不息,又有什么东西带着极致的喜悦,顺着他的奇经八脉汹涌流动,化成眼底和唇角的欢颜。
足足过了好几息,他方往前一步,却忽听得身后有人吃惊相问:“五娘?你怎地会在此处?”
薛琅脚步一顿,蓦然回首,却见他亲爱的表弟几步到了跟前,面上同他是一样的欢颜:“表兄,你所说的备下的礼,便是替我寻见了五娘?太好了!”
五娘?
五娘。
崔五娘。
表弟媳。
薛琅缓缓回首,眸光落在娇艳似霞光的崔五娘面上。
她的面上同样的震惊,红唇轻启,无声吐出两个字:“表……兄?”
秋末清晨的风冷得令人发抖。
他耳畔似有什么嗡嗡声瞬间而起,久久难息。
作者有话说:
嘉柔:表兄,弟媳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