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丽杏目微睁,“什么意思?”
单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置于她眼前,轻声道,“这是京都侍从撰写的郡王府日志,我誊抄下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事迹,包括郡王大人的金口玉言。”
雅丽眨了眨眼睛,往那文书上看去,果真如单钰所言,今日的事迹被文书一字不差地记载。她疑惑地看着单钰,不由皱眉。
倒也难怪,雅丽自小在民间长大,自然不明白宫中的规矩。
圣上有谕,每一位皇子,或者是握有实权的皇亲,须由京都所派的侍从记载每日所发生的一切,定时将日志报送圣上以供查询,以示监督。
单钰的口气很是温和,“该份文书,已加盖郡王府印章,白纸黑字红章,姜大人怕是怎么都赖不掉了。”
雅丽愣愣地开不了口,单钰也不慌,面带微笑地呷了口茶。
许久,雅丽垂首,鸦青的睫毛微微颤动,“那人,奴家真的不知情。唯有一点...”仰首恳切地看着单钰,“大人若是...真的想知道,就去问问,奢香阁的衣容姐姐吧。”
单钰微微笑着的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雅丽勉力一笑,紧了紧衣裳,眼里凄凄切切,“奴家就是风中的柳絮,水上的浮萍。知道的,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信或不信,给或不给,皆由大人。”
单钰脸上笑意愈深,他起身缓缓道,将身上的黑袍披在雅丽身上,“姑娘独自一人行走多有不便,我给你备下了马车,助你一程。”
行至大门,单钰慢慢回过头,“在下祝姑娘明岁麟儿喜落地,千年燕翼终有安。”
雅丽眸底微热,不觉落下泪来。
她福了福身,再抬首,人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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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出来细微的脚步声,单钰厉声道,“谁?”
阴影中,走出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子,他健硕高大,胸脯横阔,一身泛着盈盈微光的月牙白锦袍,不羁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抹莹莹剔透的皮肤。
淡雅如雾的月光下,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此般天人之姿,不是西南郡王慕霆炀又能是何人。
“郡王?”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打扮,与往日的雍容威严不同,如今更显尊贵雅致,却又不失风流潇洒。
单钰微微失神,待人走到面前了,才恍然躬身行礼。
慕霆炀半蹲于他身前,沉声道,“我不放心你。”
单钰顾不上他居然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下意识地道:“下官惶恐...”
“此事涉及军中、朝廷内务,牵扯的面太广了,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曹家的家务了。”慕霆炀目光深远,“你失去的记忆里,树敌太多,暗中有人早已蠢蠢欲动。”
“虽不知道失去记忆里发生了什么,但下官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相信善恶有报。”
单钰坚定道,“我一定会找到记忆和真相,找出杀害我老师的真凶,为我老师,为我自己平反,还朝廷安定,还百姓安宁。”
“那我呢?”
“什么?”
慕霆炀苦笑道,“我也被人所害,贬为臣籍了。”
单钰脑子有些转不动,讷讷道,“下官定竭尽所能...”
慕霆炀定定地看着单钰不语,他的气息清冷而执着,一点一点地侵入单钰的领域,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其层层包裹,吞噬殆尽。
单钰感觉所有的感官瞬间罢工,像被扔进了深海,浮浮沉沉。
他从慕霆炀漆黑的深邃的瞳孔看到了呆滞的自己,和慕霆炀多次的交谈中,他能感觉自己那段记忆里,一定和慕霆炀又非常密切的关系,但到底是什么关系,单钰不敢妄自猜测。
他不由错开了眼神,张了张口,舌尖发烫,良久才讷讷道,“下官惶恐...”
慕霆炀的眼光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单钰,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微笑。
真好,如今这人既没有对他冷嘲热讽,也没有对他横眉竖眼,那张口齿伶俐的嘴巴终于没说出那么刺痛人心的话语。
虽说连翻官腔听起来很不舒服,但已经很好了...
仅是这样,也足够了...
他不由地伸出手,摸向了单钰的脸。
单钰一怔,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慕霆炀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郡王?”
慕霆炀如梦初醒,手僵在空中,又收了回来,轻声道,“走吧,送你回去。”
“下官何德何能...”
慕霆炀负手,挑了挑眉,“你马车都送人了,难不成准备走回去?”
单钰苦笑抱拳,“下官多谢郡王。”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慕霆炀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皮毛油亮,身形矫健的黑色宝马款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