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蹙着眉头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其实大部分人也记不清盆栽到底有没有晃。
只是,就现在的情况看,这内侍应该没撒谎,说得是实情。
谁会当着皇帝的面刺杀堂堂首辅呢,这不是疯了吗?!
如果真要刺杀萧首辅,这内侍完全可以等萧首辅落了单,再行刺杀,如此才符合常理。
众人交头接耳了一番,窃窃私语。
很快,一名年轻的御史往前走了两步,委婉地对萧首辅道:“萧大人,您是不是受了惊吓,看错了?”
他这话说得还算客气,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情像是在说,这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萧首辅真是大惊小怪,还胡乱指摘。
堂堂首辅却御前失仪,也亏得皇帝性子好。
周围好几个清流御史也都是点头,心有戚戚焉地交换着眼神。
哎,这些世家的人就是这样,太过矜贵了,也就是摔一跤,身上沾了点灰,就像是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萧首辅的脸色都青了,下巴的胡须乱飞,喉头梗着一口老血,忍不住拔高音量辩解道:“明明就是这内侍用匕首行刺我。”
“何人看到了?”那年轻的御史轻飘飘地问道。
其他人面面相看,方才他们都只看到那小内侍忽然将萧首辅扑倒,同时盆栽摔落花几,仅此而已。
不少人又望向了那惶惶不安的小内侍,只见他双手空空,根本就没有萧首辅所说的匕首,衣袍上也沾了些许泥土,显得有些狼狈。
楚翊幽幽道:“萧大人,无凭无据,就空口说人行刺,实在不妥!”
“还是莫要冤枉了无辜之人。”
有几人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觉得大皇子这番话似乎有些耳熟,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大皇子殿下,”萧首辅厉声道,气得浑身乱颤,抬手指着脖颈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臣这伤是匕首划伤的,这就是凭证。”
“难道臣堂堂首辅,还会为了陷害区区一个内宦故意划伤自己?”萧首辅心口的怒火节节攀升,愤慨的面庞上掩不住的高傲之色。
楚翊没有回答萧首辅,那平静如潭水深幽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冯赦与冯三爷,问道:“冯大人以为呢?”
“……”冯赦兄弟俩一下子觉得不好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一盏茶功夫前,他们还口口声声地质疑是大皇子的伤是他故意自残陷害冯赫。
萧首辅本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脸色亦是一变,心猛地沉了下去,眼神阴鸷。
刚才他因为受惊,情绪激动,以致有些忘形,此刻才渐渐地回过味来。
原来大皇子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楚翊微微叹气,语调温和地问那青衣小内侍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叫蒋伦。”青衣小内侍忙答道,又将头伏低,恭恭敬敬地请罪道,“还请殿下恕奴才御前失仪。”
楚翊含笑赞道,轻轻一振袖,动作说不出的好看,“事有轻重缓急,各位大人都是朝廷的顶梁柱,自要以他们的安危为先。”
“以后,你也要似今日这般眼观四方,耳听八方,该出手时,也切莫犹豫。”
这番话听在场的那些清流御史耳里,是怎么听怎么顺耳,觉得大皇子有今上之风,温和宽容,将来必是位仁君,好几人对着楚翊投以赞赏的眼神。
但听在萧首辅的耳中,却是字字句句都带着威胁。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该出手时,也切莫犹豫”,更是让萧首辅觉得话中夹着刀锋,意味深长,大皇子是嫌这蒋伦刚刚那一刀割得还不够狠吗?!
“萧大人,”楚翊笑意浅浅地朝萧首辅看来,关切地问候道,“你脖子上的伤可有碍,可要宣太医?”一副关爱臣下的做派。
“臣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无妨。”萧首辅忙道。
他哪里敢用楚翊宣来的太医,万一那太医在药里下毒呢。
说句难听点的,等他回家后毒发身亡,也没有证据说他是被大皇子下毒谋害的。
萧首辅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子似有铡刀架在头上的寒意,四肢发寒发麻。
“救命!救命!”那只鹦鹉啄完了粟米,又在鎏金鸟架上尖声叫了起来,声声凄厉。
萧首辅的心跳怦怦加快,脸色煞白,整个人心神不宁。
楚翊抬手在那只鹦鹉的下巴上轻轻地勾了两下,鹦鹉是个好哄的,亲昵地往他指间蹭了蹭。
楚翊一脸体恤地淡淡道:“萧大人是太累了,才会草木皆兵的。”
“说来,萧大人自打出仕,这么多年,也没好好休息。”说着,楚翊又看向了棋盘对面的皇帝,求情道,“父皇,不如给萧大人放个长假,好生休息些日子养养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