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余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的乡野人家,余舒苗上头仅有双亲和一位亲哥哥,怎及令狐家枝繁叶茂,家大业大。
她也从没留意过和自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令狐家有哪些少爷小姐。
结果现下倒好,自己竟要嫁给一个连名字都不认识的人,去到这高墙大院之中。
余舒苗心里其实慌得很,连那迎亲的唢呐鼓乐声听着都像是在给她奔丧。
呸呸呸,晦气!
她立马否决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哟,这不是余家的那个纯阴之体的小丫头么,怎么嫁人啦?”
有声音传入耳中,余舒苗感觉到身上冷飕飕的,正好她穿着层层叠叠的嫁衣觉得闷热,现下倒是挺凉快。
她的视线被红绸盖头挡住,却出于本能地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人。
“这么适合用来修炼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便宜谁了。”
“对方也未必有福消受啊。”
余舒苗皱着眉,听这群游魂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得热火朝天,努力控制情绪。
她的生辰倒是个好时候,阴年四月四日卯时,八字纯阴,天生就能看到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总有些爱往她身边凑的。
别人谓之招邪,但余舒苗却不怕,家人和她自己都是除妖师,对这些游魂灵怪早就习惯了。
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余舒苗身为除妖师,法力却弱得不能再弱了。
也正因如此,她才没有办法解开那捆着自己手脚的捆妖索,也没能力去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用来封口的术法。
所以,她对这些没有实体的东西同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它们除了烦人,没别的危害。
灵安城中有些大户人家请了道士僧人诵经做法,普度施孤。
迎亲的队伍在城中转过一圈,余舒苗听游魂们跟着自己聒噪了一路,只想请这些和尚道士赶紧把这些乱嚼舌根的家伙都给超度了,无奈现下连嘴都张不开。
好在这种状况没持续太久,随着花轿落地,余舒苗只听到耳边有谁大喊一声。
“快跑!”
跟在她身边的游魂们呼啦啦地一下子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嗯,这点倒是好,进了令狐家,至少就不用听游魂们总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了。
余舒苗忽觉得手脚上一轻,原本缠着的捆妖索略微松开了些,但她仍受其所困。
那捆妖索是件法宝,将她束缚住后便化为无形,旁人看不出来,她也还能行走。但只要她一动逃婚的念头,就会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分毫。
余舒苗张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这捆妖索到底要怎样才能解开啊?
正当她苦恼时,又听跟在轿旁的喜娘高声道:“请新郎官踢轿门!”
轿门被人踢了一下。
余舒苗毫不客气地回踹一脚,没算准力道,“嘭”的一声,把轿门给踢开了,差点直接跌出轿外。
喜娘忙去搀住她,顺势将她带出花轿:“吉时到,恭请新郎新娘入喜堂。”
余舒苗在喜娘的张罗下,手中被塞了一条大红的牵巾,像尊牵丝傀儡般,不情不愿地跟着跨过门槛。
一番动作后,就听见喜堂内有一傧相礼生,中气十足地拖长了调子喊着:“一拜天地——!”
不知道是不是同样被术法控制了,余舒苗稀里糊涂地跟着下拜。
“二拜高堂——!”
余舒苗被带着转了个身,再拜。
“夫妻对拜——!”
她转身低下头,隔着红盖头,只能从底下的缝隙中瞧见对面那男人穿着的鸦青色皂靴。
这就是她的郎君?
“喔喔喔——”
还没等余舒苗理清思绪,一阵高亢的公鸡打鸣声彻底搅乱了拜堂礼,喜堂之上出现了窃窃的嘲笑声。
饶是余舒苗没办法亲自动手揭开盖头,也想明白现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很好,把她捆来拜堂成亲,结果她的郎君根本就没来,找了只公鸡替他拜堂。
他是沉疴难返、行将就木了不成,还是伙同了这些令狐家的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爹爹和娘亲究竟知不知道有这一出?
她不愿嫁,他不愿娶,为何非要迎她入门,让她平白无故地受人嘲笑!
余舒苗说不出话,也无法做出别的举动,只能暗暗捏紧拳头,记下了这个仇。
那礼生见势不妙,赶紧打了个圆场,急匆匆地说道:“礼成,将新人送入洞房。”
余舒苗没有陪嫁丫鬟,只有那收钱办事的喜娘搀扶着她去了喜房。
喜房是在令狐府西南角的清梧院,原本是令狐家大房令狐瑞景与其正室夫人宁淑兰生前所居的别院,位置偏僻。
喜娘将余舒苗带入屋中后便自行退了下去。
仿佛得了赦令,束缚着她的捆妖索兀自化作一道金光,飞出窗外,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