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兆。”她说,“你不配这样喊我。”
而他明明面无表情,可她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巨大的痛苦。
奇怪,她想,他痛苦什么呢?
不是他失去了最珍惜的宝物,也不是他上当受骗。
是他亲手造就了这一切,用谎言埋葬了彼此的喜欢。
可他却这样痛苦。
心底生出绵密的痛,像是有一柄钝刀,缓缓地切过最娇嫩柔软的地方。
她应该要再说一些话,要他更痛苦一点。
可她竟然舍不得。
她是懦夫、是废物,是无法守护仙境的爱丽丝,永无岛坠落了,她跌入红尘,从此成了肉丨体凡胎。
她再不能和他多一分的对视。
因为她怕自己会哭出声来,会在他悲伤的眼神里溃不成军。
她转过身,向着深了的夜走去,背离他的方向,再也不肯回头。
如果她回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发红的双眼,咬牙咬得太紧,将褪尽血色的唇都染成了一片猩红。
“谢烟鹂。”他无声地喊她,一颗泪落下来,零落成泥,无人可知,“别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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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落下,张弛撑着伞过来时,看到蒋兆仍立在原地,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夜幕中,如同一樽静止的雕像。
张弛连忙快走两步,上前将伞撑在蒋兆头顶。
雨滴砸在伞面上,发出巨大的回响,张弛察言观色,知道现在不该说话,只能陪着大少爷在雨里罚站,不知过去多久,忽然听到蒋兆问:“他人呢?”
张弛有些不确定,迟疑着问:“您说得是……”
“蒋鸿川。”蒋兆语调冷漠,不带分毫感情地问,“他人呢?”
乖乖,这得是有多生气,才直呼自己老子的大名。
张弛被他的直呼其名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半晌才含糊道:“先生……先生从新港赶来,舟车劳顿,现下已经离开了,还说让您也记得回家。”
不知是哪个字惹到了大少爷不高兴,张弛听到蒋兆冷笑一声,语带讥讽道:“我妈去世前,他没有回来过,现在倒知道那里是家?”
张弛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免得听到这种豪门秘辛,还好蒋兆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没有继续往下说,张弛在心里拜了句佛,老老实实当好撑伞工具人。
雨越下越大,溅在地上,一时斑驳。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张弛原本以为是自己的,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原来是蒋兆的。
蒋兆手机拿出来很快,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姓名不是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便不闻不问,任由手机一遍遍地响。
而后自动挂断。
而后再响,再挂断。
如是往复数次,张弛小心翼翼说:“您不然还是接听看看?打了这么多,说不定有正经事?”
不然也太扰民了吧。
蒋兆到底将电话接通,下一刻,话筒中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国骂声:“蒋兆,我草你妈!半天不接电话!”
蒋兆语调恹恹:“没事我就挂了。”
“操!”靳骄燃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我他妈看到你的妞儿被人带走了,好心给你报信,你就这幅态度?”
蒋兆眼神一凝:“谢烟鹂?”
“除了她你还有哪个妞?”靳骄燃那头,风声雨声,他骂骂咧咧说,“我正跟着他们,地址发你了,你他妈的赶紧来!”
说完,不等蒋兆发话,“啪”地一声将电话挂断。
靳骄燃声音太大,哪怕不是免提,旁边的张弛也听了个大概,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
今晚看来注定要加班了。
又问蒋兆:“车在那边,要我送您吗?”
“钥匙。”
蒋兆已经大步跑向车边,张弛连忙将车钥匙扔过去,蒋兆抬手接住,跳上车后,不等张弛跟上,便已经轰响油门,绝尘而去。
车轮在湿滑的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如离弦箭,破开雨幕,几个呼吸便不见了踪影。
张弛没想到下班来的这么突然,站在原地踌躇一会儿,到底还是不能昧着良心就这么躺平。
打工人命苦啊。
张弛在雨中,一边打电话,一边黯然神伤。
没有工作,还要自己主动找工作做,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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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骄燃把车速降了点,免得贴得太近,被前面的人发现。
嘴里叼着的烟落下一点烟灰,正好飘到他手背上,靳骄燃被烫得皱了皱眉,抽空单手拿着手机,运指如飞地给蒋兆发消息。
燃:【到了吗?】
Caesar:【马上。】
靳骄燃烦得要死,催他。
燃:【速度,不然……】
字没打完,前面的车突然加速,靳骄燃差点没跟上,骂了一句,把手机往旁边一丢,也懒得跟蒋兆汇报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