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霖随意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
他坐在这里,就仿佛置身在了他的高中时期。
他一闭上眼,就仿佛能听到荣冰在他身侧说话。
他恍然发觉,荣冰其实一直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但是却对他说过很多很多话。
高一入学的军训过后,高二校运会过后,高三暑假前的舞会过后,高三填报志愿之后……
荣冰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所以总会拉他来运动场,两人找一块安静的草地,或者某棵树的后面。
他总是被荣冰拉着手,低下头,靠得很近地说话。
说话的内容其实他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荣冰说话的嗓音冷冷清清的却很好听。
相比起荣冰的说话声,他的心跳声反而更吵闹。
易星霖感觉自己的心被搅乱了,总也不能听荣冰把话说完。
听到一半他就借故跑了,跑到空旷的地方,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的地方,尽情让心跳慢下来,然后装作没事的样子回到荣冰的身边。
易星霖把头压得很低,埋在膝盖的中间。
他想沉浸到他的记忆深处,回到他当初逃跑的时间节点,找回荣冰未说完的话。
他总觉得并不是荣冰没有说完,而是他刻意地装作没听到。
因为他脑海中的画面荣冰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他逃跑的每一次,荣冰的声音都被消除了。
易星霖埋着头,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把荣冰的声音从自己的记忆里捶出来。
大概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真想起了其中一段。
荣冰对他说的话,被他一通挖掘过后,原原本本地浮现了出来。
荣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不要接受别人的礼物。”
当时他回答的是:“我没有接受谁的礼物啊,她不是只送了瓶水给我吗?”
荣冰:“水也不行,任何东西都不行。”
易星霖觉得很奇怪:“你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荣冰看着他许久,向他走近了一步。
荣冰说:“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易星霖只记得当时的他心脏跳得快要响彻整个操场,把他胸腔都给炸裂。
“我不问了,以后你也别这样了,我先去打球了,他们等我很久了的。”
说完易星霖就一溜烟跑了。
但在易星霖的记忆当中,他后来并没有去打球,而是背着书包魂不守舍地回家了。
他一路上都在默念不会吧不会吧,荣冰肯定不会对他有那种心思,他们俩可都是男的啊。
后来他一颗心被纷乱无章的情绪搅得一团乱,回到家之后面壁了许久,差不多要拿头撞墙了,才把这个念头彻底从他的脑子里清除出去。
易星霖猛力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从臂弯之间抬起头来。
他看着面前的操场,春日的余晖落在草地上,一切都是他高中时期最单纯美好的模样。
但这份单纯美好,似乎是他剔除了一部分不该有的心思才得来的。
他不光斩断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还限制了荣冰的心思。
这对当初的他来说可能无可厚非,但是现在的他看来,荣冰没有在一次次的中断表白中放弃对他的感情,已经是极强的毅力了。
又或者,其实荣冰三年前选择出国,是有过放弃的心思?
易星霖一阵后怕,马上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计较荣冰对他的占有欲。
他只担心,这一个下午他手机关机失去联系,荣冰会不会以为被他抛弃了,从而又从他身边离开。
会不会他回家之后,发现荣冰的东西已经全都搬走了——
易星霖紧张地把手机开机,再紧张地看着顶部消息提示框。
手机没有提示他任何未读消息。
易星霖心里慌乱得不行,一边拿着手机往外走,一边给荣冰打电话。
荣冰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听电话那端的声音,荣冰似乎在室外。
荣冰接起电话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等着。
易星霖小声撒了个谎:“我手机没电了,刚充上电,你现在在哪?”
荣冰轻轻吸了口气,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你去哪儿了?”他问。
“我在明雅,你还记得吧,是我们初中高中念的学校。”易星霖说。
荣冰嗯了一声。
易星霖又说:“我来看个朋友,马上要走了。”
“我去找你,你在那儿等我。”荣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易星霖老老实实地站在校门外等着。
这时一位推着棉花糖机器的老人经过,他买了一个大耳朵兔子的棉花糖。
他拿了一会儿,被很多路过的小孩子停下来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