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辞神情落寞地坐在床边,四肢都仿佛灌了铅,重的抬不起来,酸胀感从骨血里冒出来,坠在他每一根毛孔里。
小五听不懂,它只能感受到唐辞很难过,似乎比以前每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都难过。
唐辞的视线逐渐看不清楚,他闭了下眼,湿热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一个噩梦。"唐辞几乎是失控,颤抖着声线说:"他在梦里,不太好。"
梦里谢珩不知道是出现在了一个什么地方,周围空旷阴暗,空中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台,场面虚无至极。
谢珩坐在石台中心,闭着眼,神情看上去很淡漠,仿佛隔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时常穿着的那件黑色长袍上面被利刃划出很多个口子。
可是石台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谢珩,一切都很平静,可那些莫名其妙的伤口还是源源不断的从谢珩身上出现,再愈合,再出现……反反复复,仿佛没个尽头。
在梦里,唐辞看到谢珩双眼紧闭、无声无息浑身伤痕的样子,他很想赶过去,可是无论他怎么喊谢珩的名字,对方都听不见。
"谢珩……"
他的声音刚发出去,就会消失在空气里。
唐辞朝着谢珩所在的石台方向走了好久好久,可是那个原本触手可及的人就仿佛跟他隔着一道无尽的忘川河,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唐辞在梦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他的名字,对方从来没有给过回应。
一如他偷偷惦念谢珩的这九十六年的岁月一般,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念着谢珩的名字,也曾经在无数个梦中惊醒,有时哭着有时笑着。
然而醒过来他就会发现,谢珩不在。
这次也是一样,肩上只有一个鹦鹉陪着。
唐辞却觉得心跳的厉害,他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哪怕他当年被妖鬼之力折磨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痛苦而已。
然而现在,他却觉得心慌,是那种怕谢珩真的消失的心慌。
记得很久之前唐辞赌气的时候问过谢珩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
当时谢珩气笑了,直拿折扇拍他的脑袋,"死不了,没那么一天,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他诞生于天地之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那天地法则会抹去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
唐辞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谢珩不会死,哪怕对方消失了,也不会死,只是在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活着,但是今晚他做了这个梦。
明明这只是一个梦,他印象里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可梦里那种绝望的感受实在太真实了,几乎令他遍体生寒。
唐辞真的很怕某一天睁开眼,他找不到谢珩的气息,小五和白狐狸也消失不见,十里涧里面的枫树也没了。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丁点关于谢珩存在过的证明。
所有人都不记得谢珩,包括他。
唐辞闭上眼,他从来没有任何瞬间会像现在这样,发了疯的想见到谢珩,确认对方在他眼前存在,而不是像在梦里那样,看得见摸不着。
"你想去找他吗?"唐辞偏头问鹦鹉,声音压在喉咙里,几乎听不真切。
鹦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唐辞僵硬地扯住一抹笑,"带你去。"
深更半夜的,唐辞带着鹦鹉去敲了对面的房门,在门口等了几秒,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好像不在,也是,他这几天确实没来找我。"
唐辞似乎是在对小五说,又好像所有的话都在说给自己听。
"那就再去一趟十里涧吧。"唐辞今天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见到谢珩。
那个梦总感觉并不简单,在怅然若失后,他只有见到人才能彻底放心。
出发时,唐辞还顺手带上了睡的迷迷糊糊的白狐狸,因为嫌吵,他还用黑雾封住了对方的嘴。
鬼门和好几天前一样,直接开到了十里涧门口,朱红色的大门紧闭。
他来了一次便也不怕第二次,抬手推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唐辞的脚步僵在原地,瞳孔猛地扩大。
眼前的景象和几天前来的时候全然不同,两侧那一片遮天蔽日的枫叶火红的盛景已经尽数不见,唯一的一间屋子也像年久失修一样,仿佛根本没人在这住过。
处处破败荒凉,唯一能看出一点生机的就是屋子前的老槐树。
可是怎么会这样?
若是其他的花草都没了也就算了,唐辞只当谢珩换了兴趣,不再雅致。
但是这些枫树和谢珩自身息息相关,怎么会枯?
除非谢珩也灯枯油尽,否则枫树怎么可能会……
唐辞不敢再深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进去,"谢珩!"
他在屋内没有找到谢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