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听见她叫自己的全名了,此番被她一吼,似听见什么好玩的笑话一般,二皇子闷笑起来,目光乍然显出一丝厉色: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才知道我是疯子?”
“我告诉你秦朝云,若是你敢阻拦我的大业,你就等着整个秦国公府和——整个云氏同你一起陪葬吧。”
一字一句,二皇子目光越来越狠厉地盯着朝云,手中力道也不断缩紧,似一条毒蛇一般,将朝云绞得喘不过气。
他在拿秦家与云氏威胁与她,朝云瞪着二皇子,那双眼睛里满是厌恶。
二皇子亦是睨着她,眼瞳却在她的目光中一寸寸变得通红,他擒着朝云的下颌将她头转过一旁,心中不断燃起怒火,喝道:
“别拿你这双眼睛看我!”
一时间,二人的气氛都不友好。外头车轮声渐渐停下,驾车的侍卫坐在前室朝里头小心道:
“殿下,国公府到了。”
这一声才叫朝云心头微舒一瞬,二皇子目光一炬,沉了气息道:
“秦朝云,记住我说的话。”
二皇子身上那股檀香朝着朝云靠拢,他偏头在朝云的耳侧一指距离处,重声道:
“还有——别指望周焰赶回邺都。”
说完,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涨红的朝云,少女一双眼瞳恶狠狠地盯着他,二皇子不怒反笑,似在欣赏她这副姿态,随后朝云再无犹豫,直往车下冲。
车帘被撩开,二皇子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唇边噙了一抹嘲意,而后放下帘子,朝着驾车的侍卫开口:
“明日去寻翰林院的韩学士与广聚轩一聚。”
“是,殿下。”
“还有,跟着周焰去雍州的那几个暗卫,务必要事无巨细地将此一路探知所有信息传回都城。”
侍卫颔首揖拳道:“属下定会安排仔细。”
敲动指骨间,突然二皇子再度记起都城中的另一人,又掀开帘子与那侍卫附耳几句后,才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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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朝露在树梢枝头摇摇欲坠。
“郡主,今儿怎么这般早便起了?”
春莺将屋内的檀香钳灭,侧眸看向坐在床榻上发呆的朝云。
窗牖微隙,一股晨风涌入屋内,朝云捻着被褥拢紧了几分,眼帘垂下。见她气氛不对,春莺上前几步,一眼瞥见她枕边的一只陶笛,通体釉亮精致,是她从未见过的。
春莺寻思着昨儿郡主行程,忽然明白过来,侃笑道:
“郡主这一大早的,便在思着那陶笛主人了?”
沉浸在二皇子威胁里的朝云,恍惚抬眸,怔了一瞬才叹息答:“说什么呢,姨母娘娘病了,我有些担心。”
宫中之事紧锁着,春莺等人自然是不晓得太后病了一事。
此刻听见,心中骤然与朝云一般着急,旋即觉得自己方才的打趣十分嘴欠。
“娘娘吉人天相,定然会无事的。”春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软声宽慰道。
听了她的话,朝云也只是略一颔首,一息后,她才抬眸望向春莺:
“母亲回来了吗?”
秦夫人昨夜留宿宫中,如今辰时将至,按理来说,应当是回来了才是。
却见春莺赶忙往外传了门房的问了一番,这边才回话道:“夫人身边的孙嬷嬷传话说,太后娘娘让夫人在宫中留下了。”
门房来的丫鬟又扬声补道:“还说暂且归期不定。”
朝云心中又念着五皇子的病,此事不仅是让皇帝与姨母娘娘二人隔阂更甚,太后谋害皇孙一事,更会陷云氏于囹圄之中。
然而,更为得利的二皇子……
朝云被春莺扶着坐在妆镜前,蓦然记起秋闱一事。秋闱后,皇帝立储,二皇子分明就是坐稳了储君位置,怎么就是不能放了五皇子呢?
脑中一团乱,麻绳拧起好几个死结。
想不通那疯子想做什么,朝云心头一股子躁气上头,若是这疯子做了皇帝,日后免不了要将秦云两族都抹杀了去!
朝云攥着玉簪的手,掷在桌上,发出一声敲击,玉簪却在她手中碎断,掌心一刹那冒出泂泂血珠。
“郡主可想好了今日簪哪个了?”身后春莺正替她挽好发,垂眸便见她手中血色,一时发出惊呼:“郡主!你这手快将这碎断扔下!”
耳边传来她的乍叫声,朝云这才回神,感到掌心刺痛感觉,随即将断掉的玉簪撂在桌上,掌心血珠流淌染了一半白净锦帕。
眼前走过丫鬟们的身影,正在清理她的妆台。
朝云心中百感交集着,她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富贵郡主,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二皇子那个疯子住手呢……
她手中砝码全无,唯独抓的不过是那日偷听消息罢了,可是这样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