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它就没预测到那天的那场雨。
……
这一刻的雪,下的更大一些。
除了细碎的飘落下来便融化掉的雪片,还有一些雪片最终洒落到地上,一层层叠起,映衬出一片白色。
温穆伸手拉了下自己羽绒服的拉链。
因为这个动作,他泛着青筋的手背凸显出一颗小痣,随颜帆看见了。
她又抿口咖啡。
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真的是开玩笑吗?”
温穆动动唇,慵懒语气里藏匿着几分无奈:“嗯,没开玩笑。”
安静几秒。
随颜帆悄然把左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冰冷的手指在里面勾到一个带着温度的小物件。
觉得自己有安全感一些,她才同他讲话。
“温穆,你喜欢我什么?”她突然问。
因为这个称呼,少年眉心跳动一下。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很难言的感受。
又是一阵沉默。
少年在心里斟酌词汇。
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三两拨千金,却又怕过于正经和肃穆让她坠入不轻松的氛围。
没等他斟酌好,随颜帆便再次开口。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跟着外婆。寄人篱下的很多年,我过的都不快乐。可是,我一直不觉得不快乐是多么重要的事,因为只要外婆陪着我,我就觉得这些东西是可以忍受的。”
她又抿口咖啡。
凉的。
胃里却舒服。
温穆喉结颤动,心脏如同堵塞了一团棉花。
难捱。
“我不聪明,很穷,就算打很多份工都没能让外婆过上好生活,不仅没过上,还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说到这里她停住,觉得自白过于多,却有些跑题。
于是她把话题转走。
“我第一次见你,你说对我一见钟情。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钟情的是什么。后来我想,大概是脸吧。我唯一能拿得出手,能被人看上的就只有这张脸,可是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温穆,你那天夸我名字好听,那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她再次停住。
调整下呼吸,把语调降下来。
停两秒钟。
把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答上。
“随颜帆,颜帆是厌烦的意思。”
不是有颜色的船帆。
就单纯的是厌烦而已。
她生理学上的父母.到底是多讨厌她.才给她这样一个名字,她没有想清楚。
但她想清楚了外婆给她改名字时的用意。
外婆翻遍字典,把那两个字换掉,大概就是想让她活的有颜色一些。
她也是遇见温穆那天才想到。
可是。
被黑色同化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带上色彩呢。
温穆掐断自己手中的烟,把这根断成两截的香烟塞进口袋。
停一瞬,他又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新的。
“介意我抽吗?”他问随颜帆,声音哑、涩。
随颜帆摇头。
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几乎要被自己掐出血痕。
但她没有感觉到疼。
空气很安静。
只有校园的广播里偶尔飘来一阵声音。
这声音,合着他点烟时拨弄打火机的动静,稀稀漱漱,让人不安。
随颜帆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饮尽。
把杯子放在地上。
还是要给这番话做结尾的,她在心里想。
于是她拉直唇线,再次侧眸,看他的眼睛。
“学长,别对我好了,行吗?”
“很难还。”
温穆的香烟在这时也燃到尾部,有几粒细碎的火星沾染到他指尖。
他没动,回望她。
对视几秒后,他泄了气一般收回视线。
收拾好地上的烟灰,他起身。
头也不回的往天台木门的方向走。
他没有说告别的话。
也没有做告别的动作。
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交际。
不会再有人用别扭又真诚的语气和她说话。
也不会有人用那么多的巧合来抚慰她的真心。
他那么骄傲。
骄傲又恣意。
所以才在第一天就表达自己的诚意,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会勇敢的追求。
可是。
如今,她用最轻又最重的话再次拒绝他。
随颜帆勾着头。
泛着青紫色的唇瓣,有了几分咬出血的痕迹。
她好想回遂安。
回遂安过自己对任何事都没有期待、没有向往的,温吞的日子。
就算,也辛苦。
可是躲在那里,她不会这么难过。
难过到她竟然连这场雪都不再喜欢。
又坐一会儿。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把那个温热的钥匙扣放进书包最里侧,准备永久封存的时候,她听到天台再次传来脚步声。
那人双手插兜,黑色的羽绒服罩在他身上,凸显着他冷白色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