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九阴本想嘲笑他,怎得写个字还能错笔,却在瞥见他颤抖的手后闭了嘴,他太在意,他太珍重,所以才一笔一划,生怕出错,却也因为过度紧张,才让方才的那滴墨洇湿了纸张。
祁晏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求娶女子,来下聘书这一日,可只要一想到他要娶的人是叶栀初,心中便似淌过一阵暖流,下笔也如有神助。
其实他早在脑海之中,将这段话演练了千遍、万遍,今日终有机会实现。
昏黄的烛火之下,腰间玉佩泛出温软莹润白光,映照出他满脸欢欣,待他最后一笔落下,微微错身让开,玄九阴才看清了他所书内容:
“晏虽未达,自犹知不足,持知足之戒,望求得华姻,以备良缘。叶氏栀初,淑娴有闻,柔嘉表度,莫敢高攀。盼对结衿施,永蒂百年之好,吾必敬无违,与子以偕老。”
……
七月初七,灯烧陆海,人踏晚星,火树银花映霓虹。
叶栀初坐在叶家宅子里,不知道第几次探头张望,祁晏只告诉自己,让她等着他,却未曾告诉她,要等到何时。
她手心绞着自己的裙摆,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就连卷卷什么时候蹭过来舔她都不知道。
叶家大门开启的那一刻,叶栀初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再也等不及,起身去迎,灼灼灯火之下,祁晏长身玉立,手上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见到她来,只温柔地笑。
“初初,你先回去。”
叶栀初的目光从祁晏的身上挪到他手中的大雁之上,细长的脖颈之上系着两条红色的丝绸,被挽成了牡丹花的形状,雍容华贵。
她抬眸看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地跳。
古时纳彩需以大雁为聘,叶栀初抿了下唇瓣,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笑呵呵的黄家阿婆,那是来说亲的媒婆。
她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成亲生子的一天,也从未见过这里的三书六礼究竟是何样子。紧张与新奇充斥着心脏,叶栀初应了声好,乖巧退了回去,端坐在堂上。
叶父叶母得了消息,心绪有些复杂,他们已从叶栀初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相知相恋的全过程,却未曾想到,祁晏的拜见如此之快,还是来提亲纳彩的,却也立刻起身相迎,不曾落了礼数。
黄家阿婆跟着祁晏进了这间大宅子,不免有些发怯,她一个凡世百姓,并未接触过这样的修仙世家,又想到祁晏给她的灵石,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挺直了胸脯。她这桐北镇第一媒婆也不是白叫的,一定能帮祁晏求娶到这家的姑娘。
祁晏踏入正堂,躬身对叶父叶母拜了两拜,玄九阴盘在他的手腕上,觉得无趣,本想悄无声息地溜走去找叶栀初,便在一阵天旋地转之间,随着祁晏的聘书到了叶父叶母的面前。
他霎时僵硬地不敢动作,怕被瞧出真身,被叶父叶母赶出叶栀初的身边。
聘书被人仔细的裱好了,用了最好的沉香木,略微凑近一些,还能闻得到淡淡的馨香。
这封聘书言辞恳切,字里行间之中皆能窥到真心。
叶父拧了下眉,祁晏是何身份,他是知晓的,是以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母。
叶母也不知所措,慌乱地挪开眼。
祁晏瞧见他们的反应,手颤了下,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却还是努力强颜欢笑。
他知道,他一个低贱的半妖血脉,又与魔族有所勾结,实在为人所不齿。莫说将叶栀初嫁给他,恐怕继续与他这样的人交往,叶父叶母都不会愿意。
祁晏扯了下嘴角,垂下眼睫,刚要退下,便听到少女笑意盈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爹爹,你怎么还不答应啊?”
叶父的手一僵,眉心皱起,怕祁晏听到,特意用了密音传耳对她道:“初初,这是你的师祖,你与他,有悖人伦,有悖常理,若我答应了,你不要你的名声了吗?”
“你不怕日后有人对你指指点点,对你议论纷纷吗?”
“你年纪尚小,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仰慕,万一你对师祖只是仰慕之情,日后又该如何是好?”
叶栀初却陡然站了起来,她三两步跑到了祁晏的身边,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她与叶父叶母对视,目光如炬,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黄家阿婆心下一惊,瞧女方爹娘的意思,这婚事怕是难成,可这小姑娘陡然之间跳了出来,可见郎有情妾有意,只盼不要闹得太僵才好。
叶栀初不卑不亢,声音铿锵有力,正色道:“爹爹,我愿意的,只要是他,只要是祁晏,无论面对什么,我都愿意。”
“我喜欢他,我心悦他,我想嫁给他,也只想嫁给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