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说过,没有紧急状况,不要联系他。
但怎么看,现在都是那个需要破例的紧急状况。
*
现在。
郁延在粘滞的夜色中奔行。
天空依然在飘雪,夜晚黑得像一滴不断向周围扩散的墨水,连星光都随之消泯。
他的心乱得不成样子,一方面是担心法拉米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怕自己这么毫无准备贸然出来,万一被盯上了怎么办?
可听见阿岚那样焦虑的哭腔后,他就生出不顾一切的冲动和勇气,一定要见到法拉米。
此刻,他在路途中自嘲地想,自己还真是被那个什么伴侣印记打乱了,竟然这样不知轻重。
他将错归咎到“印记”上,好像就能减轻些对自己感性战胜理性的罪恶感。
郁延不想、也不敢承认,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对法拉米付出了如此之深的感情。
之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走路的速度赶不上,他在森林边缘留了辆雪地摩托。
并不是新式的空气动力漂浮型,而是古老的那种,其实噪音有点儿大,还好厚厚的积雪和密密的树木为他阻隔了一切。
郁延赶到阿岚告诉他的那个地点,被这参天大树震惊了一下。
自然还真是无所不能,人类尽管已经比过去进步了许多,却依旧无法与之抗衡。
树洞离地面三米高,阿岚从小就玩得疯,爬树不在话下;郁延也是身经百战,这点儿高度还难不倒他。
树洞像个能容纳十来人的小型会议室,法拉米藏身于此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安静又隐秘,还很宽敞。
郁延刚攀上树洞,雪团子就跳了上来,见到他如同见到救星:“咛咛,咛咛!咛!”
借着角角的光亮,能看见它透明的眸子微微发红,大概是哭的。
它可是龙的心理医生,如果连它都束手无策,该是怎样危急的情况?
郁延打开特意带来的手电筒,让阿岚拿着,幽微的树洞中顷刻间亮如白昼。
他在这明亮的光线下,清晰地看见法拉米。
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被老婆看见自己乱七八糟的滑稽模样,等到郁延到来时,法拉米的形态已经基本固定在了人形。
但也不全是。
他的衣服早就被自己撕扯成了碎片,尽管是人形,背后却长出龙翼,龙尾痛苦地甩动着,浑身攀上深色的龙鳞,一直攀上颈侧、甚至是下颌,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于朦胧中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线,想要睁开眼,原本闪耀的金瞳。
他向郁延伸出手,想要告诉他别担心,自己没事,却蓦地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变成了尖锐的龙爪。
怕伤到人类,雄龙缩回手,却因为又一波疼痛的冲击而痉※挛。
法拉米是那么痛苦,郁延却无能为力。
他跪在他身边,有些手足无措。
他年轻的一生中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受伤比吃饭还频繁,痛觉神经早就麻木。
原来真的会有比自己流血还要疼的时刻。
郁延动了下嘴唇:“他怎么了?”
“咛,咛咛,咛咛!”雪团子试着解释。
“……这样我听不懂。”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从这里告诉我,好吗?”
绒灵兽每次进行精神感应,人类的眼前都会转瞬陷入黑暗,然后开启聚光灯,进入只有绒灵兽的独立空间。
但今天的黑暗似乎比平日里还要短暂。
精神感应并没有链接成功,似乎被强行打断了。
郁延眨了下眼,世界重归手电下的明亮。
他这才发现,树洞中出现了第五人。
不速之客笑得贪婪又残忍。
“指挥官,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
第55章 骤变 年轻的小指挥官,真是玩很大。
纽曼·布鲁斯举着相位枪, 一步步踱进来。
郁延缓缓起身,挡在法拉米面前,即便知道这样是徒劳。
“你想做什么?”
他问。
“谢谢你, 没问我是怎么找来的这种无聊问题。”纽曼笑道,“我一直觉得你藏着秘密,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惊人。
“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指挥官。我们来这儿也一周了, 你表现得太过无懈可击——但你要知道, 没人是滴水不漏的。除非, 为了隐瞒什么, 而提前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进行伪装。”
纽曼走近他们。
“我总以为自己的胆子很大, 但今天我才知道,和你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看向郁延身后。
阿岚被吓得忘记关掉手电筒, 虽然这时候关了也来不及了。
法拉米身上蔓延出的龙的形态与特征如此鲜明, 根本无处遁形。
纽曼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你的老师,那位赫赫有名的乔少将,和皇帝的关系匪浅。你作为他的得意门生, 又是诺厄星的总指挥官,却与三番四次进攻、骚※扰母星的敌族私通——你猜,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样——你会如何,你老师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