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子啊。」
也不知道少女谷崎是怎么解释太宰回答时脸上的笑容、以及搭配的有些平淡的语气的,她似乎也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般,没什么意义地说了一句,然后短短地沉默一瞬后,却问了一句:
「但小有珠妳这样子一直去猜测他人的反应,会很累吧?光想像就觉得非常、非常的辛苦。」
似乎感同身受般垂下眼帘,少女谷崎反而没像之前那样长篇大论地说自己的经验谈,而是有些感伤般地这么不知道是表示理解还是单纯感叹般地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什么。
太宰微微一怔,倒是猜到意外共情能力很强的少女谷崎又误会了──太宰世界的谷崎的性格其实也能看得出,他非常在意旁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在与直美无可替代也他人无法介入的感情之中,直美总是不畏闲言碎语、总之积极宣示主权(而且就算太宰看来也稍微有些过火)地毫不掩饰对谷崎的爱与欲,反倒是谷崎就算最后总会屈服、但总是会反射性地紧张地担心两三秒他人看待他们扭曲关系的眼光,即使在明知怪人云集的侦探社中大家都明智地决定不去深究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以『谷崎兄妹或许这就是对他们来说的常态吧』这种微妙地分不清是包容还是不予置评地态度接纳了这个事实也同样会无意识地观察周围人对他们亲昵动作的反应与看法。而少女谷崎虽然生活在这种鼓励同性间相亲相爱以免恋爱脑导致立场问题的环境中,但她稍微有些过度在意他人目光、极力避免得罪人似的优柔寡断态度似乎不完全是与妹妹间的禁忌恋情而养成的后天性格,更像是天性就有这样怯弱、因而无意识间想要讨好人的一面。
就和之前少女谷崎曾误会太宰勉强自己有意迎合身周她人而曾以过来人的身分劝过他一样,她此时似乎也误会了太宰会有这么细致的模拟他人反应的能力是因为太宰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地察言观色地活到至今才有这样子过于详细反而透着一股病态、要不是文字间能感觉到冰一般的理性分析态度,甚至都让人觉得有些疯狂程度的对人用观察力──也因为观点产生偏差的问题,她比起直觉感受到的恐怖或畏惧,她更多却是将自己的观念套上并解释之后的慨叹与难受。
太宰一时也不知道该笑还是如何,他更多是无奈──侦探社的谷崎多少有些怕他、或者更正确的说与其说是怕他不如说是性格上他就不太擅长应对太宰表现出那种性格的人,因而在太宰有意拿捏两者距离以免对方不适的情况下关系不算远但也说不上多亲近,这个世界的少女谷崎感觉对他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柔弱滤镜,就算他这个世界因为身分微妙多少收敛了一点找乐子的自由之心、至少表面上平时还算挺乖巧的,但是熟了之后他也顽皮了恶作剧了几次,少女谷崎再怎么样应该也能理解到太宰并非和他是同一类人,但滤镜就是关不掉、对他总有些温情略显泛滥的奇妙宽容态度,就连现在也是如此,都让他有些无可奈何甚至略感困惑了。
嘛……但谷崎少女的感觉也多少算是擦边吧,虽然离正确答案有些偏离,即使表达地有些矜持与别扭,但我也很难说我年幼时没有过类似想透过自己的这个才能拼命讨好周围人的时期──
太宰脑中闪过一些早就被他遗忘、或者说他希望自己忘却的过往,又想起上个任务世界里少年太宰的一些只有敏锐一点的人才能意会到微妙之处的神情姿态,有一刹那之间不由得微微出神,也因此他回过神后也没有刻意反驳少女谷崎的发言,只是眨了眨眼后露出了微笑,声音温和地说道:
「或许吧……但怎么说,习惯了反而没有太大的感觉了。别太放在心上,至少我现在和谷崎学姐妳们的谈话并不会觉得勉强或痛苦哦,这是真心话。」
太宰这么说并不完全只是说些善意的谎言宽慰因为这件事而多少有些感怀自身的感伤与因此对他投射同情之情的少女谷崎,他应对人的态度这些年来确实也有很大的转变,少年时期毫不掩饰的厌烦与率直、到港黑时期彷佛溺水的人真正溺毙前绝望挣扎地又像是徒劳对抗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般反覆无常地用充满不合理的恶意或不合理的善意捣乱般地回应一切并期待出现他所预计以外的事物时的混沌混乱,洗白期慢慢捡回破碎的自我并一点点磨去棱角时空白的沉默,加入武装侦探社后将一切磨得圆滑以更加滑稽的同时也更加从容的姿态嘻笑怒骂地应对一切的小丑面具,以及再度失去一切后又恢复了麻木的空白而表面上态度变得更加温和却也更加平静成熟地面对一切的现在──太宰不知何时已经过了无意识地预测旁人一切反应与情绪而感到疲惫与辛苦、甚至也熬过了一度为此狂乱躁动地用尽力气去捣乱一切来当作狂欢而被人当成手段残虐的恶魔畏惧疏远的时期,而和学生会这些他的世界里侦探社同位体的人们时对话会感觉到安宁与放松这点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