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来不禁心想,他大概真是活不成了。
孟仲元救不了他,就算他知道了,兴许也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要是知道自己私藏了书信,而李佑白拿到了四十二所的木牌,孟仲元第一个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曹来口中发不出声音,只得心中唉声叹气。
他的耳边却忽听窗外一道女声问:“那个吐火罗巨鸟就在里面么?”
是一道陌生的女声,先前没听过。
这又是谁?
简青竹逛了半天园子,听仆从说庄里有一只会跑的巨鸟,转瞬便想到了吐火罗巨鸟。
她心痒地想要取鸟粪研究研究。
仆从为难道:“回姑娘,此物甚是凶猛,又畏惧严寒,只得将它锁在了屋中,今日怕是看不了了。”
“哦,这样么。”简青竹不无失望道。
曹来听见人声渐远,着急地想起身,他背靠着石墙,人终于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的手臂已经不流血了,可是根本就使不上劲。
他左右一看,身边只有那一个装过鸟粪的木桶。
他使出浑身力气,跳到桶前,脚下用力一撞,将木桶撞翻了,倒扣在地。
他用小腿慢慢地推着木桶,推到窗前,已是饥疲力竭,满身大汗。
耳边只听:“是谁在里面?”
简青竹实在心痒,去而折返。
走到近处,却听见屋中突然传来了动静,不像是巨鸟的动静。
曹来双目发亮,一鼓作气地踩上了桶底,浑身攀住了窗边,像是攀住了最后一线生机。
他口中奋力地发出几声“呜呜呜呜”的声响。
果真有人?
简青竹倒退了半步,又问:“是谁在里面?”
曹来着急地哐哐撞上窗缘。
口中的破布已被他的口水浸湿,他用尽全力地呕出了那块破布,大叫道:“救命!姑娘救我!”声音沙哑至极。
简青竹吓了一跳转身想走,却听窗中人道:“姑娘,我知道你是谁!”
“什么?”
曹来在赌,回京以来,李佑白身边有两个女郎,一个是简医女,另一个是与董娴妃相像的女郎。
他咬牙道:“你是那个大夫对吧?”
简青竹定住了脚步。
“你如何知道?”
曹来心中冷笑,脑中念头飞转:“你姓简对吧?”
简青竹不敢答话了,她虽心知此时此刻她应该掉头就走,唤人过来,可是这个人为何会被锁在这里,为何又知道她是谁?姓谁名何?
听她沉默,曹来急中生智道:“你把窗户打开,我便告诉你。”
简青竹摇头:“不。”
曹来道:“我绝不害你,简大夫,我还认识别的简大夫,他们于我有大恩,我绝不害你。”
阿爹,哥哥?
简青竹面色骤变,急急追问道:“你到底是谁?你知道些什么?”
曹来道:“简大夫,今日你若救了我,来日我必定知恩图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简青竹沉默了数息,终于开口问:“我为何要信你?”
曹来默然片刻,压低了声音,问:“简大夫难道不想知道简太医是如何死的么?”
曹来说罢,窗外是死一般的静默,不过,他只等了片刻,耳边便听细微的“嗒”一声响。
曹来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深吸一口气,腰背紧绷,骤然朝前撞去,一声响后,他撞开了眼前窗棂。
眼前的人形容狼狈,嘴唇干裂,隐隐发臭。
简青竹吓得倒退了两步:“你,你……”
曹来低声道:“简大夫莫惊!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告诉你,简太医到底是如何死的。”
夕阳的余晖落尽,山色黢黑。
李佑白与李权终于打马而归。
漫山动物蛰伏,冬猎不易,可二人依旧满载而归。
陈风望着马上驮着的兔与雀,微露惊诧,道:“今日实属难得。”
李权挠挠头,笑道:“多是殿下之功。”
他也觉得奇怪,今日的李佑白不如平日闲散,卯着劲地射猎,想来双腿不良于行的数月是把他拘得狠了。
李佑白却只淡笑,回房梳洗,换下已然冰凉的衣装。
待到李佑白进到书房,蒋冲已在案前等待。
李佑白见他神情,了然道:“曹来走了?”
蒋冲拜道,“尚未,只躲进了车辕底下。”顿了顿,又问,“殿下真打算放他走么?”
“谁放走的?”
蒋冲低声道:“简大夫。”又将他栖于暗处,听来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曹来的保命符还有简氏?
李佑白莞尔而笑:“委实有趣。”
蒋冲不敢接话,摸不准殿下眼下究竟是真笑还是假笑。
若是殿下真看重简大夫,她此一番动作,殿下必定恼怒非常。
这便是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