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死后,恶面就不会无止境地因那个让他后悔的决定而残杀善面,
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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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母刚开始叙述时语序还略有混乱,我费了好些精力才能跟上,等说到了最后时,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些事,令安除了我,谁也没告诉。”她怅然地望着阳台上那盆蔷薇,混黑的眼里染上了遥远的绯红,“他最后那句谢谢等于认同了一切。他认同的事,就再不会反悔,也再不会拿出来说了……是不是很傻?”
孔令安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他的善面选择了遗忘,渴求轮回了结,而恶面选择了承担这段记忆,在懊悔中向所有导致他悲剧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善面——寻仇。
她说完这些已是筋疲力尽,本就瘦削的脸更显憔悴:“他太痛苦了。我也想他继续留在我身边,可真的没法再看他这么痛苦下去。你们都是好人,救救他吧。”
江珩安抚了她几句,问:“您之前说的他的书房在哪,我们可以进去么?”
“可以。”她撑着沙发强站起了身,“你们跟我来。”
我们跟着起身,走在了她身后。江珩偷偷把装着断手的塑料袋提手塞到了我手里。我马上浑身打了个激灵,走路都有些顺拐。
房间不大,寥寥几件必需品收拾得整整齐齐,遗留着几分主人生前一丝不苟的性子。
房间正中央是一张矮棋桌,上面摆着一副国际象棋,只是看起来是个残局:棋盘上七零八落地歪着几枚棋子,还有几枚滚到了地上。黑白两王邻格而。断成三截的黑王后嵌在黑王身边的棋盘裂纹里。
唯独少了一枚白王后。
“这是……”我吸了口气。
孔母擦了擦眼睛:“我今早来看的时候就成这样了,还没来得及去收拾。”
我震惊的当然不是棋盘的惨烈,而是这格局,简直和昨晚的生死局一模一样。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白王后。缺的那一枚应该就在我这。
看着人走棋破的棋盘,她的声音又开始有些哽咽:“可怜令安为了国际象棋努力了大半辈子,结果呢,和这棋盘一样,最后也没……”
“我看过他下棋。下得很好。”
孔母有些错愕地看向了我,我就接着诚恳道:“他的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步步紧逼又不露破绽,看得我都跟着紧张。”
她愣了很久才摇了摇头,眼中的落寞让人揪心:“多谢你安慰了。你见都没见过他,怎么会看过他下棋呢……”
“见过的。”我指着棋盘,脱口而出,“他习惯开场先让E2的兵去E4,如果是自己和自己练习的话,会马上让E7的兵去E5堵住之前走的白兵,然后马斜走到象面前……”
我也不知道自己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也许是触景生情,也许是身上的白王后在无声地提醒着我。我沉浸在自己的解说里,等再转头看向孔母时,发现她正怔怔望着我,泪流满面。
半晌后,她轻声问:“这孩子是个好棋手……是吧?”
口袋里的白王后微微炙热了起来。
我一怔,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是。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标题是我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歌,叫《松窗棋罢》,致敬棋手施襄夏的,节选一些歌词出来
“看此番君子行藏 正气清扬
一黑一白 一来一往 世事俱苍黄
此起彼落 此消彼长 烂斧几寒芳
方圆乾坤万象 看透百态炎凉
不如低吟归去兮 风清月朗
行乎当行 止乎当止 闲云天地旷
流水不争 万物无竞 坐隐两相忘”
感觉孔令安就是这样的人。修棋修性,一心到底,干净得除了棋和信念外,你在他身上什么都找不到。
第93章 物极必反25
等孔母离开书房后,我才敢把塑料袋提上桌子。
“你其实可以考虑考虑学国际象棋。”江珩抱臂靠在墙上,看着正忙活的我,“一般来说你解决的冤魂的特征都会对你有点影响。”
“我看不见得。解决了环夫人这么久也没见我的腿细一点。”我把塑料袋拨开了一点,发现自己实在没有把断手抱出来的勇气,只得就这么把袋子放着,心说善啊善,我们好歹也有点交情,附赠个袋子你也别介意。
我把口袋里的白王后轻摆在了棋局初始时它应该在的棋格上,又看向了那枚破碎的黑王后,略犹豫了一下后,把它的碎片一点一点地抠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初始处堆了起来,出乎意料地没有倒。
善恶双方到底还是缺一不可。
忙完后,看着双王后具备的棋盘,我接过了江珩递过来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