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衫少女应了一声,又听得王怜花道:“这水月阁的名字是取自‘镜花水月’吗?所谓‘水月镜像,无心去来’,若是这些赌徒明白这个道理,见赢也是空,输也是空,就不会越赌越输,越输越赌了,这个词对赌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啊,你们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绿衫少女笑道:“我不像公子这般有学问,也不好说当年老板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有没有如公子一般考虑过,不过这水月厅不是用来赌博的。”
贾可好奇道:“那是用来作什么的?”
绿衫少女笑道:“所谓水月,指的是水中的月,虽然水中的月亮只是天上的月亮的投影,未必就不能以假乱真。这就是水月厅的名字的由来。”
王怜花心生好奇,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说,水月厅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绿衫少女嘻嘻一笑,说道:“公子,好叫你知道,水月厅里的东西不是假的,人才是假的。”
这句话既阴森,又恐怖,但是这绿衫少女说话的语调之中,却含有一股顽皮嬉笑的气息,贾珂与王怜花不由对望一眼,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水月厅门前垂着绿幽幽的细竹帘,厅中雕梁画栋,陈设精雅,厅中有一方圆形高台,铺着月白色的地毯,高台下面围着几排座位。
贾珂二人走进厅中,就见高台上站着一个少年,一言不发,不断地在高台上走动。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件黑色绸衫,脸上戴着一副木头面具,因此看不见他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台下坐着不少人,每个人脸上也都戴着面具,既不说话,也不走动,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椅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台上的少年。
贾珂心道:“这帮人在做什么?面具人的聚会吗?嗯,我和怜花脸上也戴着面具,参加他们倒不突兀。”想到这里,心下大乐,就听到王怜花轻声道:“那件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贾珂道:“哪一件?”
王怜花正欲回答,绿衫少女走到两个空位后面,招手道:“两位公子,来这里坐吧。”
他二人坐下来,只听得步声轻缓,有一人飞上高台。这人脸上也戴着一副面具,不像黑衣少年脸上那副木头面具那般厚重丑陋,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件米白的长衫,笑道:“各位客官,十八号大家已经看过了,可以出价了。”
便有人举起了黑色的牌子,说:“十两。”
“二十两!”
“四十两!”
“……”
“八十两!”
“九十两!”
“……”
在叫价的间隙里,贾珂叫来绿衫少女,询问道:“这是什么拍卖?”
绿衫少女笑道:“大家现在买的是他今天晚上陪谁过夜,这是我们这儿最近几个月才流行起来的盲拍,拍卖的时候不看他们的脸,等拍卖完了,再有买主上去,将他的面具摘下来。”
贾珂心道:“这和拆盲盒似的,但是盲盒里装的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这里拍卖却是活生生的人。”
王怜花嗯了一声,又道:“你刚刚说这厅里的人都是假的。”
绿衫少女道:“是啊,他们脸上戴着木头面具,木头面具底下却还是一层面具。比如说这几天,我们这儿最火的就是贾珂贾爵爷,好多人都想要和他春风一度,因此我们这儿的小倌都扮成他的模样,像今天上午的拍卖,就有三十多个顶着他的脸的人站在这里,每一个至少能叫到二百两的价格。”
贾珂万料不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脾气再好,也不禁气恼起来,只觉得又恶心,又愤怒。等听到今天上午有三十多个顶着他的脸的人站在这里,忽然就不气了,不仅不气了,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又好笑,又荒谬。
贾珂刚笑出声,就感到手背一热,一根手指用力摁在他的手背上,从小手指一路滑到了手腕。
他侧头一看,就见王怜花凝视着他,笑吟吟道:“你很高兴吗?”
贾珂忙解释道:“我这是怒极反笑。”
王怜花哼了一声,用极轻极细的声音道:“咱们想个办法,把这儿毁了。”
贾珂微微一笑,道:“好。”
这时拍卖已经结束,黑衣少年的买主——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体态丰盈的女人走上了高台。她伸出手去,在黑衣少年的下巴上摸了摸,然后将那黑衣少年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王怜花听绿衫少女说今天上午就有三十个小倌易容成贾珂以后,他愤怒之余,忽然就想起他从前在哪里见过黑衣少年身上的衣衫,这是贾珂从前的一件衣裳,他去大理的时候就穿过这件衣裳。想到这里,心中怒意更盛,在心里骂道:“难道这台上的小倌假扮的就是贾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