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这哨声很快就消失在了风中,很快,他就听见了“轰”的几声连绵不断的巨响,李渡镇二十七八处地方的烈焰已经冲上了云霄,火势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将李渡镇以小楼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眨眼之间,就已将半边天都烧红。
贾珂看着面前这片火海,全身都颤抖起来,他感到一只看不见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捏的快要碎裂。还有一只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掐得他快要呼吸不上来。
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沿着原路冲向了火海,火势好大,他明明还距离好远,就已经感到一股足以将人烧焦的热流直冲上天空,将他的脸也瞬间就烤干了。
夜风呼啸,将火势不断扩大,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和燃烧声中,贾珂已经听见了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在火海中挣扎的惨叫声。
是谁在惨叫?
这惨叫声中都有谁的声音?
贾珂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一千七百米。
一千六百米。
一千五百米。
贾珂忽然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模样被火光照的已经红的看不清晰,但是他的眼睛在发光,脸上的笑容也在发光,他紧紧的抱住自己,抱住自己不放,就好像要把自己嵌进他的骨头里。
周围一片都是红的,都是灼热的,呼出一口气,水分就会被立马蒸发干净,四处都舞动着死亡的影子,死亡的声音,只有这个人是鲜活的,柔软的,真实的。
“怜花?”
贾珂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居然那么嘶哑,充满了恐惧和焦急。
“我在!”那个人在他的耳边说,声音充满了快乐,死里逃生的快乐,如释重负的快乐,这快乐中甚至还带着点难以忽视的颤抖和哽咽,“还好我来找你了,还好我找到你了!我真怕……”王怜花一时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笑着看着贾珂,贾珂也笑着看着他,眼中心中再没有别的人或者别的事了。两个人的眼睛都闪闪的发亮,那光亮在眼中打着旋,大概是火光,又大概是泪光,直到一声爆炸在王怜花身后响起,他二人才豁然惊醒,想起自己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
贾珂觉得自己得对今天晚上李渡镇这场火负三成责任,如果不是自己那天晚上劝泰山派的弟子放火烧了杀人庄,只怕俞放鹤也未必想得出火烧李渡镇这么天才的主意。
王怜花却不赞同,他刚刚在树林的小溪里洗过澡,将身上的火硝味洗干净,然后又穿上先前那件满是火硝味的旧衣。明明他体内浑厚的北冥真气早让他无惧寒暑,可是他仍然怕冷似的缩在贾珂怀里,然后分析道:“今天晚上那场火不只是单纯的燃烧,还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爆炸,今晚的火势发作得这么快,只怕是俞放鹤找来了江南霹雳堂的人帮他放火。
江南霹雳堂是江湖上最擅长制造火器的名家,邀请他们来这里放火,可不是两天功夫就能完成的,我想俞放鹤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预谋放火烧了这李渡镇了。看来他果然也在打那个账簿的主意。”
贾珂道:“账簿?”
王怜花道:“就是销魂宫宫主的账簿,她以前从她的那些男人们的口中打听出了数不尽的江湖秘闻,然后把这些秘闻都记载在了她那本账簿上。我妈从前曾经跟我说过这个东西,她甚至还找过朱媚,就是销魂宫宫主借这本账簿,但是朱媚从没借出过。
我看胡姥姥恐怕也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朱媚的女儿就住在那栋小楼里,今天才会胁迫铁心兰让她替自己察探小楼里面的情况的。”
贾珂将下巴抵在王怜花的头顶上,惊叹道:“她得玩多少男人啊,这样活的不累么。”
王怜花噗嗤一笑,道:“你替她觉得累,她可沾沾自喜,觉得是自己魅力太大,才让那些男人抛家弃子卖老婆卖父母也要追捧自己讨自己喜欢呢。就像我母亲,哪怕是柴玉关,当年两人初见,他也很是为她着迷,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追到手的,她这一生之中,几乎从没遇到过一个不为她动心的男人。”
说完,坐起身来,扭头看向贾珂,嘻嘻笑道:“你知道我母亲这些年为什么这么记恨你吗?”
贾珂脸色沉痛道:“因为我把她唯一的儿子给拐跑了。”
王怜花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贾珂道:“嗯,还有什么?”
王怜花道:“因为她当年逃出城去,你把她中途扔下了。”
贾珂道:“真冤枉,我明明把她扔到城外的。”
王怜花笑道:“对她来说,你就是把她中途扔下了。她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男人和她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弃之如敝屣,哪怕你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子,她每次想到你也恨的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