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是在一年前醒过来的,醒来以后,一直在昆仑山上休养,万春流知道他的心思,帮他打听了不少贾珂和小鱼儿的事情。只不过昆仑山和中原离得实在太远,贾珂和小鱼儿在中原做了十件有名的事,万春流也不一定能打听到一件。因此直到现在,燕南天还不知道,贾珂早就和小鱼儿见面了。
这时听到贾珂说“遇到小鱼儿之前”,燕南天不由惊喜交集,心想:“原来他们兄弟已经见过面了!”待得听到贾珂说他管江琴叫过姨夫,脸上也是一沉,转头看向江别鹤,怒道:“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管你叫姨夫,江琴,你竟然也敢答应?”
江别鹤本来惴惴不安,拼命挤出笑容,都笑不出来,这时看到贾珂,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底气。
他淡淡一笑,说道:“我为什么不敢答应?无论我从前是什么人,我现在都是王大人的表妹的丈夫,我与她正经拜过天地。无论贾珂是谁的儿子,都没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是顶着贾政的儿子的身份,在荣国府长大的。于情于理,贾珂都应该叫我一声姨夫。”
燕南天一时语塞,脸上怒意更甚。
他怎能容忍江枫的儿子,叫江琴这个害死江枫的罪魁祸首‘姨夫’?
江别鹤叹了口气,说道:“贾贤侄,你若是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叫你贾大人也一样。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贾珂微微一笑,问道:“嗯,为什么?”
江别鹤道:“我是奉皇上的密旨来的。皇上知道王怜花的母亲,与柴玉关关系暧昧,担心你这次来西域刺杀柴玉关,会因为王怜花生出变故,于是吩咐我们几人来昆仑山上寻找柴玉关。倘若你不忍对柴玉关下手,就由我们代你杀死柴玉关。”
意思是说:“我是皇上派来的密探,你若是现在就杀了我,与我同来的那几个密探,定会将这件事向皇上禀告,到时候你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原来皇上派你来杀柴玉关啊。”随即脸一沉,厉声喝道:“那皇上知道你逼迫那些武林人士,人人砍我一刀,饮我的血,与你歃血为盟,共商谋反之事吗?江琴,皇上知道你已经投靠风灵霁了吗?”
江别鹤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说道:“贾贤侄,你何出此言?江某一介草民,全靠皇上青睐,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皇上待我不薄,我怎会参与谋反之事?这是要株连九族的,你怎能随便乱说!若是皇上信以为真,怪罪下来,到时候你以为荣国府能脱得了干系吗?你以为你贾珂能脱得了干系吗?”
他故意将“贾”这个字说得很重,意在提醒贾珂,虽然你是江枫的儿子,但你一天姓贾,你一天就是贾政的儿子。
贾珂含含糊糊地道:“嗯……”
江别鹤道:“至于你说我已经投靠了风灵霁,那更是无稽之谈!风灵霁这个名字,我都是头一回听说,何来投靠?”
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承认我罪重孽大,对你父亲不起,但我也是被逼无奈。燕大侠只知道,当年是我向十二星相,出卖了你父亲的行踪,但是谁又知道,当年移花宫主抓住了我的妻子,逼迫我做出选择,是照她所说,找到十二星相,将江枫的行踪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杀人劫财,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妻子死在我面前。
我和江枫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如何愿意出卖他?但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当时怀有身孕,再过一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当时她痴痴地望着我,也不说话,眼光中流露出信任无比的神色来,我知道即使我选择了江枫,她也不会怨我,但我……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深爱我的女人,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我自私,我卑鄙,我为了妻子,为了尚未出生的孩子,出卖了江枫,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可曾做过对你不起的事情?要知道我和江枫年纪相当,他五岁的时候,我也五岁。他五岁的模样,直到现在,都还异常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
咱俩第一次见面,你也是五岁,你和江枫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见到你第一面,就以为是江枫死而复生了,忍不住怀疑你是江枫的亲生儿子。若是我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当年在西泥国的时候,我就可以杀了你。可是我没有,不是吗?
我已经害死了江枫,绝不会不敢再害一个小孩,我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不敢,只是因为不想。若是当年移花宫主没有用我妻子的性命来逼迫我,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出卖江枫的。”他说到一半,两行热泪就已流了下来,说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神情悲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