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头一震,暗道:“难怪这些年来,从没人提过这件事!倘若这件事传将出去,那逼死亲妹这个罪名,父皇可没法洗脱了。”随即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却是皇帝平日里教导他们要兄友弟恭,如今言犹在耳,他的心情却已大不相同。
皇后道:“安宁公主留下了一封遗书,将自己关于皇上的良苦用心的猜测,一条条写了下来。幸好安宁公主是在公主府自杀的,府里的下人,都是从皇宫出去的,他们发现这件事以后,忙不迭地拿上公主的遗书,将公主自杀一事禀告皇上。
不过公主府里人多口杂,难免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皇上也没想到安宁公主会选择自杀,他大概觉得颜面无光,于是将这件事说成是安宁公主因为夫家做下这么多错事,觉得自己这个丁家的媳妇,实在愧对天下百姓,她无颜再活下去,便决定自杀谢罪。
皇上这个说辞,能瞒得过天下的百姓,却瞒不过宫里的有心人。不过大家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件事,不然不是让皇上难堪吗?久而久之,连安宁公主都成了秘密,所以她虽然是你的亲姑姑,你却不知道宫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
太子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姑,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何况他自小便被皇帝封为太子,所有人都当他是未来的皇帝,他也只当自己是未来的皇帝,他可没什么人人平等的想法,只觉安宁公主实在多事,倘若以后他遇到这种事,可不能像父皇一样,给性子偏激刚烈的妹妹指婚,要指婚,也得挑一个性情柔弱仁懦的妹妹才是。
太子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位姑姑既已在宫中成为忌讳,那我知道她的事,也没什么用处。母后,你提她做什么?咱们须得在父皇颁下这道圣旨之前,想出办法,打消父皇给六弟指婚的念头才是。”
皇后一双妙目凝视着太子,过了许久,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你还没明白吗?”
太子满头雾水,问道:“明白什么?”
皇后道:“当年皇上欲与西泥国结亲,孝儿和老七都是七岁,为什么皇上定的是老七?因为他宠爱楚妃,知道楚妃是罪奴出身,无力庇护自己的儿子,所以给老七定下西泥国的亲事。
这样一来,他便算是有了一道保命符,哪怕有朝一日,西泥国被咱们卫国灭了,那时坐在龙椅上的人,也会为了表示自己皇帝肚里能容船,咱们从前虽是仇人,但只要你肯归顺我,我也不会和你计较从前的仇怨,而善待老七和西泥国的公主的。
皇上当年是这样想的,现在也一定是这样想的。这位西泥国的公主,就是当年的安宁公主,孝儿就是当年的丁煦,皇上要孝儿迎娶安宁公主,便是希望他这桩婚事,以后能保住他的性命。仁儿,你是太子,孝儿是你的胞弟,从前,现在,未来,他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假如是你登基为帝,孝儿怎会有性命之忧?除非——”皇后说到这里,眼中陡然间发出异样光芒,太子在她的注视下,冷汗涔涔,手脚发颤,显然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皇后抚摸太子的脸颊,压低声音,一字字地道:“——他要废了你这个太子,废了我这个皇后!他要咱们给别人让路!”
太子自小饱读史书,怎会不知道历朝历代的废太子,都是什么下场?他越听越心寒,实在不愿相信皇上竟会半点也不顾念父子之情,颤声道:“母后,父皇……父皇绝不会这样待我!”
皇后冷电般的目光,在太子的脸上扫了几下,说道:“你怕什么?他能对你不慈,难道你不能对他不孝吗?”
太子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由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道:“母、母后,你说什么?”
皇后道:“你贵为太子,又是皇上第二个儿子。如今老大已经过世,你就是皇上年纪最大的儿子。不论皇上心仪的储君是谁,论长论嫡,他都越不过你去。到时新皇登基,他怎能容你这个废太子活在这个世上?仁儿,你若想要活下来,为今之计,只有在皇上这道废太子的圣旨颁下之前,先杀死皇上。等皇上死了,你身为太子,登基为帝,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太子吓得气也不敢透一口,不知母后这几句话,究竟是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皇后见太子呆呆地望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似是被自己吓到了。她拍了拍太子的脸颊,然后收回了手。
皇后已经下定决心,若是太子不愿弑父,那就由她来做这件事,若是太子愿意弑父,那就由他们一起做这件事。既已将选择权交给太子,她心中便觉轻松,悠悠闲闲地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