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离开城东以后,先回客店换了一件衣服。适才她伤人之时,脸上蒙着一条薄纱,这时她将薄纱摘了下来,对镜梳妆一番,然后离开客店,向湖畔走去。
一路上情侣比肩,笙歌处处,到得西湖之畔,但见垂柳拂风,红花映水。她租了一条画舫,却不上船,微笑道:“船家,再过一会儿,一位年轻公子便会来这里。他大概这么高,穿一袭青衫,模样很是英俊,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带着三分笑意,腰间悬着一柄长剑,那柄剑挺旧的了。
到时你看见他,先不急着叫他,就让他在岸上找一会儿人,然后你将他叫过来,问他是不是姓沈。他听了这话,多半会问你,是不是一位姓李的姑娘让你在这里等他。你便对他说:‘原来阁下真是沈公子!那可好了,李姑娘早就吩咐我在这里等你,公子还请上船吧!’他听你这么说,自然会上船,到时你便将船划到湖心,然后跟他说:‘那位李姑娘要我转告公子一句话:‘要来找我,便去凤林寺。’”那船家只道面前这位姑娘和那位沈公子是一对恋人,两人要么在玩,要么在斗法,不禁暗暗好笑,说道:“姑娘放心吧!你说的这些话,我一字不漏,全都记下了!姑娘是想要那位沈公子去凤林寺找你,是吧?等我说完这句话,就送这位沈公子去凤林寺找你?”
李莫愁拿出一小锭金子,递给船家,摇首笑道:“船家,到时他听了这话,要你把他送去凤林寺,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你跟他说,你这条船,只管把他送到湖心,可不管他怎么离开。反正你要等到天黑,再划回岸边,倘若他愿意等,那就陪你一起等到天黑再回去吧!”
船家不免有些吃惊,明知道他只是一个撑船的,不该打听客人的隐私,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要我这么做,我是无所谓,但是那位沈公子……嘿嘿,可怎么去凤林寺找姑娘你啊?”
李莫愁脸色微变,“哼”的一声,说道:“这你不必担心,他水性好得很,前几天刚刚在水里泡了好久,再泡一次也没什么。”
船家一听这话,登时恍然大悟,寻思:“原来这姑娘是在喝醋啊!听她的口气,似乎那位沈公子前几天刚刚为了另一位姑娘,在水里泡了好久,她一时气不过,就要那位沈公子也为她在水里泡好久,来证明沈公子对她才是真心实意的!”
随即向李莫愁看了一眼,心想:“这样一个大美人,居然也要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何苦来着?天下男人这样多,就只有这一个好吗?”不由很是惋惜。
李莫愁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道:“船家,我先走一步,余下的事情,可要拜托你啦。”转身离开湖畔,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虽不算高,但是位置极好,坐在屋顶上,一来伸伸脖子,就能看见她租的那条画舫,二来前面那家酒楼的屋顶是个斜坡,正好将这家酒楼的屋顶挡住大半,到时沈浪过来,站在西湖之畔上,一时半会儿,一定找不到她。
李莫愁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天上缓缓浮动的白云,心想:“一会儿沈浪过来了,我该跟他说什么呢?倘若他一见到我,就责骂我,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她适才出手伤人,其实只是因为她信步走在街上,听见一人说自己姓朱以后,登时想起朱七七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不由怒从中来,打了他一掌。后来听他哭着说自己姓诸葛亮的“诸”,而不是朱七七的“朱”以后,这才冷静下来,随即心念一动,想出这样一个逼沈浪来找她的计划。
只不过她出手伤人之时,也只想到应该如何逼迫沈浪独自一人来找自己。至于之后的事,诸如要是沈浪责骂她,她应该如何辩解;要是沈浪决定和她恩断义绝,再不理她,那她应该如何挽回;要是沈浪说自己这几天待在朱府,不止是因为朱七七因为前几天的事情伤上加伤,需要他用内功帮她治伤,而是因为他喜欢朱七七,远远胜过喜欢自己,那她应该怎么做,才让沈浪发现她的好等等诸多可能,她一概没想。
这时静下心来,想了半晌,也始终想不出应该怎么做,只好安慰自己:“罢罢罢!我还等他来了,再临时抱佛脚吧!”
可是她等了好久,眼看太阳渐渐西移,在湖畔散步的人络绎不绝,不知换过多少张面孔,竟然始终不见沈浪过来。她想过千千万万个可能,也许沈浪会怒气冲冲的过来,也许沈浪会满脸愧疚的过来,也许沈浪眼中会满是鄙夷,也许沈浪一见到她,就伸臂将她抱入怀中……甚至她也想过,也许沈浪会和朱七七一起过来,但她自始至终,从没想过,沈浪居然连来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