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这女郎穿着件藕色纱衫,身形苗条婀娜,长发披向背心。此时街上雾气弥漫,离着稍远,便看不清晰,众人见这女郎的身旁有白雾笼罩,头发衣衫,皆被雨水打湿,就在这一瞥之间,仍有水珠自她的发梢衣角滴向地面,不禁觉得这女郎似是水雾化形而成,不似尘世之人,只要一阵微风吹来,便会将她娇柔的身子吹散了,于是人人屏息凝神,不敢高声说话。
李湛心想:“看这白烛白花,这女子应该是在祭拜故人。但她为何要在金波帮的宅第之前祭拜?难不成她是库库特穆尔生前的情人?……倘若她当真是库库特穆尔的情人,这时还敢来祭拜他,倒是有情有义!”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生出三分艳羡,七分敬意。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女子轻轻一声叹息,声音又柔和,又黯然,语声之中,倒不见伤心欲绝,只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之意,与这淅淅沥沥的雨丝缠绕在一起,更显凄然。
李湛听入耳中,心想:“她果然是来这里祭拜故人的,却不知她祭拜的人,究竟是谁。”
那女子似是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她拿起那只瓷盘,倒干净里面的雨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支白蜡烛,用火折子将蜡烛点着。蜡烛发出淡淡的黄光,映在她白玉的手上,她先往瓷盘上滴了几滴蜡油,又用蜡油将蜡烛固定在瓷盘上,这才将瓷盘放回原地。
这几件事,她做起来皆是姿势优美,从容不迫,待她将瓷盘放在地上,便站起身来,双手合十,低声说了句话,然后转过了身。
此时已近傍晚,西方天空的乌云一层层地堆将过来,天色越来越昏沉,昏暗的天光映在这女郎的脸上,但见她容貌清丽,肤如白玉,虽然头发披散,浑身湿透,却不损她半分美丽,雨点打在她的衣衫上,宛若在水雾中盛开的琼芝玉兰。
众人不禁“咦”了一声,似是没想到这女郎居然这般清丽秀雅,又似是感慨这女郎果然这般出尘绝俗。
那女郎似是没料到此地居然会有人,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哪知她这一脚,竟踩到了那只小小的圆盘,只听“当”的一声,圆盘已被她踩成了几片,盘中的蜡烛跟着倒在地上,烛火一下便被地上的雨水扑灭了。
李湛见这女郎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禁稍感愧疚,笑道:“我等只是路过此地,正巧与姑娘遇见,姑娘不必惊慌。”
那藕衫女郎脸上一红,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妹一时无状,让诸位见笑了。”转身去捡瓷盘碎片。也不知是她太过心烦意乱,还是怎的,众人只听她轻轻“噫”了一声,随即见她抬起了左手,几滴血珠自左手指尖落到地上,宛若一朵朵红梅,很快便被流水冲散。
李湛和李淳一直在看她,这时见到她划破了手指,李湛心想:“她的血是红的,原来她真的是人,而不是雾中仙子。”转过头去,向侍卫说道:“你去帮这位姑娘收拾一下。”那侍卫应了一声,走到那女郎身旁。
李淳却心下失望,他一向不喜欢有伤疤的人。
那女郎见李湛派人过来帮她,脸上又是一阵晕红,低声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但我自己就可以了。”
那侍卫道:“姑娘的手已经受伤了,何必这般逞强?你别看你手上这道伤口很小,被水泡过以后,这道伤口就很难好了,便是日后伤口愈合了,说不定也会留下疤来。姑娘,你总不希望手上的这道疤,跟你一辈子吧?”
那女郎脸上一白,摇了摇头。
那侍卫笑道:“既是如此,姑娘就将这些碎片交给我吧。”说着将碎片收拾起来,又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帕,将这几片碎片和蜡烛包了起来,递给那女郎。
那女郎向李湛等人连声道谢,脸上神色颇为紧张,似是在担心他们认出自己是谁。正待要走,天空中电光闪过,过了几秒钟,一道雷声轰隆隆地打了下来,跟着黄豆大的雨点洒将下来。
那几名侍卫连忙撑起雨伞,李湛见那藕衫女郎站在雨中,用手护着脸颊,大雨顺着她的头发、脸颊、肩膀、手臂、手腕、手指倾倒下来,宛似一张水帘。显然是她出门之前,没想到还会下雨,因此没有带伞,不由大为怜惜,大声道:“姑娘,你过来避避雨吧!”
李淳低声道:“七哥,你就不怕她是个刺客吗?这场雨下的那么大,放眼望去,什么都看不清楚。倘若她真的心存歹意,这白刀子进去了,雨水挡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这红刀子出来了,雨水刷的一下,就把红刀子洗干净了。只怕非得等到人倒下了,其他人才能察觉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