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经给了啊。”夏藏说,冲在旁边飞速打字的杨声招招手,用口型提醒道,“我妈。”
杨声赶忙双手接过电话,“阿,阿姨好。”
夏藏便看见那桌面上的聊天框抖动,有着“柳哥”备注的联系人连续发了十多条“啊啊啊”和猫猫惊讶表情包。
乔老师也还是那么容易激动呢。
不知母亲跟杨声说了什么,逗得他咯咯直乐,若不是网吧光线不大好,夏藏应该能看见男朋友绯红的脸颊。
“谢谢阿姨,我也会照顾好我哥的。”杨声轻轻说,语气很是郑重。
也幸亏网吧里光线不好,夏藏心想。
杨声挂断电话,他们在电脑屏幕盈盈蓝光、老式空调嗡嗡地轰鸣声里,轻巧地接了个吻。
夏天到了。
“待会儿出门给你买汽水。”唇齿分离时,夏藏仍是觉得口干舌燥。
杨声说:“那我要鲸鱼味的。”
等日头没那么毒辣了,他俩溜溜达达地顺着下坡的道路,往那江边的烤鱼店去。
本来想卡晚饭的点,再蹭老板一顿烤鱼,但奈何皓月小姜不由分说占了他俩晚饭的行程,于是只能这个点儿过去,跟老板和老师都报个喜。
“其实在电话里说也一样,但陆老板的话,我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杨声把最后一口可乐,遥遥地把罐子投进垃圾箱,三分球完美。
“嗯,听你的。”夏藏把自己的空罐子塞到杨声手里。
再一次,三分球。
男朋友得瑟地原地起跳,得亏夏藏牢牢攥住了他手腕。
“唉,到手的男朋友,可不能让他给飞了。”夏藏慢慢悠悠地感叹道。
杨声眨巴着黑眼睛,得了便宜卖乖道:“那你可要抓好了。”
夏藏给罗老师打了电话,没想到老师正好在班主任家做客,免去了他对是否要给老班打个电话去的纠结。
他绝对没有不尊重老班的意思,只是单纯因为社恐而已,也许很多年后,老班会成为他记忆中面容模糊只知姓氏的陌生人,而他呢也只是老班教育生涯中那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姓名。
人与人关系的归宿,很多时候都会落于此处,以前他觉得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平平淡淡毫无怨怼地走过一段路。
但不得不说,人是善变的生物,现在夏藏觉得其实曾经有很多时候,他能够将这种关系给改变,只是他太依赖于别人对他主动抛出橄榄枝,而不愿自己迈出那一步。
他跟两位老师说了自己的成绩,嘴上说着感谢,心里面也浅浅说着对不起。
老班说:“其实说句老实话,你这娃娃三年我都没怎么操心,有这样的成绩百分之九十都是你自己努力。”
“另外百分之十归功于我,毕竟英语145呢。”罗老师不着痕迹地打断老班漫长的感叹,“现在就好好玩好好耍,好好想想报什么学校和专业。”
夏藏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只是连声说:“谢谢老师。”
“头发该剪剪啦,毕竟都入夏了。”老班说。
“你再多一句嘴,小藏就当场收回那句谢谢。”罗老师调侃道。
也不至于。夏藏低低地笑,说:“抱歉啦,老师,我朋友说我留长发好看。”
“唉,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老班也跟着笑,“对了,夏藏,你朋友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夏藏倒吸一口冷气,“老师,我这儿信号不好,挂了啊。”
顺利逃过一劫。
那会儿杨声正在小卖店门口的自动售货机旁,一排一列地看着玻璃门里花花绿绿的饮料瓶。
片刻后,他将纸币塞进柜机,“砰砰”两下,滚落了两只瓶罐。
杨声弯下腰去,行道榕树摇曳下灿灿的碎金,游鱼一般在他浅色的衣衫间穿梭。
可乐罐子表面凝结出冰冰凉的水珠子,夏藏伸手接过,便是一整个盛大的夏天。
蝉声高一阵低一阵,估计与沿途草木的茂密程度有关。
天色湛蓝,衬得云朵堆积着发光,江面停了阵云的影子,还没叫人看清,便被层叠的楼房盖了过去。
到“一支云”门口,行道的榕树便消失了去,毕竟这片太偏僻,不算在市政景观的规划范围内。
好在陆老板给设计了个遮阳的雨棚,太阳升高就把篷布展开,留出一片四四方方的阴凉。
杨声领着夏藏径直掀开门帘,冷气便在推门的瞬间呼啦啦涌过来。
霎时神清气爽。
这会儿店里没人,两位长辈占据了吧台旁边的方桌子,凝神屏气,“啪”地一声:“将军!”
好家伙,是在下象棋。
将到军的是老陆,他面对着杨声夏藏坐着,却不吱声,只冲杨声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