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傻了,正好这会儿夏满不在,又有夏桐吸引了母亲的注意力。
绝对的,好时机啊。
杨声努力地一口一口嗦完面条,和往常一般把碗送到厨房清洗。
饭厅离门口很近,母亲坐的那个位置离玄关不足五米。
但她正低头给夏桐喂面条吃,杨声稍稍抱了点儿侥幸心理,回到了房间。
把那个比巴掌大一点儿的厚本子揣进外套内兜里,杨声溜出房门,踱步到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温水。
他瞥见母亲桌前没有放置水杯,今早的面条咸了一些。
杨声把多的那杯水放到母亲手边,再自顾自喝着自己那份。
母亲抬头望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去照顾夏桐。
玄关旁的八宝架就在杨声手边了,他倒退着犹如一赌徒。
轻轻把瓷杯子往八宝架上一放,杨声转过身去,抬手就能拧开防盗门的锁。
母亲淡淡地开了口:“你要敢走,我就敢死。”
“吱呀”一声,门开了,杨声头也不回道:“没关系,你有夏桐呢。”
门合上,杨声踢踏着拖鞋下了楼,“咚咚”的脚步却轻盈如鹿。
不过老房子是在县城山腰的位置,要去往学校的山顶,有好一段距离。
他身无分文,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就这么奔跑在老小区狭窄的巷道里,一直到外边的柏油马路边才堪堪停下。
抬眼,清晨朦朦的冷雾里,是起伏向上的山坡和其间鳞次栉比的房屋,再往上便是灰蒙蒙向着边缘处渐变的天空。
他能看到房屋外墙偏暖的浅色,以及顺着天空的弧度,那对面山间一线晨光的瑰丽。
该起程,上山岗。
上山岗,趁天色还早,无车水马龙的喧嚣;趁春季懒散冒头,耳边冷风也不聒不噪。
杨声什么都没响,脑内空空如灌进无边际的风;他不能在风声里停下脚步,心脏是催着赶着他的引擎,而怀里那本厚重的岁月呢,则是令他一往无前的燃料。
没办法,他一无所有,只能靠双足奔跑,靠心跳去燃烧。
不多时红日喷薄而出,冷雾四散褪却,周遭灰蒙的景象也瞬间焕然一新,杨声平复了心跳,发现绿化带里一枝明黄色的早开的迎春。
车子发动,吆喝响起,年初四的山城并不甘于平静。
杨声与行人擦肩而过,感受到一两缕落到他身上探寻的眼光。
他知晓自己此时的狼狈,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脸红到脖子还冒着汗,衣服扣子都没扣对,歪歪扭扭排成曲线,而鞋子呢,好在足够幸运,没被甩飞,但也脏兮兮得面目全非。
估计他们都在想,这是哪家逃难出来的孩子。
而本就是“越狱”出来的杨声,自然沐着这久违的阳光和清冽中带着一丝灰尘的空气,长久而满足地放松下身体。
他按着贴近心口的厚本子,低喘着笑了出来。
这四周是他万分熟悉的景致,常青的榕树于街道两侧,楼房错落隐秘着小巷与阶梯,他就顺着眼前的缓坡往上走,再拐一两个弯,就能到达他心上人的所在。
他的归处。
天刚蒙蒙亮,夏藏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亦或者是被许久未造访过的噩梦打搅。
不知怎的没盖好被子,肩膀冷飕飕的。
他一面拉扯被褥,一面习惯性地摸索着砖块机。
昨天跟两位长辈打完球后回住处,就直接洗了澡蒙头大睡。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夏满狰狞着脸往他身上扔东西,一会儿是阿姨搂着幼小的夏桐哀声哭泣,再一会儿就又看见两位陆姓长辈虎虎生风地对打羽毛球。
他站在球场中央,是那面弱不禁风的网。
陆老板在眼前发高球,冲他喊着:“夏藏,你真的有想好和杨声的未来吗?”
背后的陆老师则不服气地扣杀:“个小年轻的,想那么多干嘛?”
招招式式,各有各的肃杀,各有各的凌厉。
夏藏眼看着那只光秃到没毛的白球砸上他额角,那块凝结的旧伤处。
有血滑落,又糊了他满眼。
于是夏藏醒过来后,摸一摸自己额头,创可贴贴得很紧,但昨天揭下纱布的动作过猛,掀开了一部分痂,导致这会儿的创可贴表面渗出层发粘的脓液。
唔,别是感染了。
但他没心力再管这些,他已经打开了他的砖块机,上面显示了时间外,还有一条崭新的来信。
署名“男朋友”。
夏藏下意识撑坐起来,点开看时,那条信息只有三个字:“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想想,夏桐小朋友在不知不觉中帮助俩哥哥顺利逃跑,全场MVP呀!
第65章 LXV
夏藏毫不迟疑地打电话过去,通是通了,但响了一两声,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