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吧,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是,高考蛮重要,你要休学到明年,不晓得会有么子变化。所以你放心,高考我还是得让你考的,但是你不能去学校。”
“你成绩不是蛮好咩?而且现在都是搞复习,也不需要哪个老师来上课咯,你都个人在屋头搞复习。我呢,也不想在这儿看到你,心烦,你都去老房子那儿住几个月。到时候你妈也过去,你安安分分点儿,高考完咯爱滚去哪儿滚去哪儿,我不留你,你也莫再祸害我儿子。”
“好歹你也喊了我这些年的叔叔,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我不求你回报我莫里,我只求你放过我儿子,也放过你个人。好好的一大小伙子,搞点儿正经事嘛,莫像那种流神痞子,有妈生没妈养。”
香烟在叔叔的唾沫横飞中燃烧殆尽,杨声垂眼看着自己丑丑的字,终是又拿起笔。
手抖得厉害。
“我答应你,高考以后不会再和这个家有任何瓜葛。”
“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干涉夏藏任何决定、任何选择。”
夏满扫了一眼便签纸,又从烟盒抽/出一根香烟,“你还没得资格和老子讨价还价。也莫想到高考以后,你们两个还能再续前缘。”
“老子是他老汉儿,他命都是老子给的,他也没得资格不听老子的话。”
杨声把之前那张商量的便签纸撕碎,换了张全新的狂放地写道:“我也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是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当然你也可以拿命不当数,但你还有个女儿。”
“反正我有妈生没妈养,而且还没得亲老汉,我莫里都没得,所以我也莫里都不怕。”
你们把我唯一在乎的都收走,我也确实不需要再讨价还价了。
母亲拦住了夏满,不知怎的,她现在是对这码子事儿越来越熟练了。
杨声不管他们,揣好他的便签纸往夏藏房间走。
下意识他就闭上眼,回忆着年少时的梦游。
“咚”,撞门框上了,不过好在是找对了地方。
杨声睁眼,捂着额头轻轻拧开门把。
也不知道那会儿是怎么做到安然无恙地进入房间的,就算有大致方位的印象,夏藏要没开门,那不是也没辙?
他反手带上门,夏藏仍在安静地睡着。
额头的纱布泛着一点血红。
他要给夏藏写一封信,不用太多字,格式也无需很规范。
写什么呢?
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还是好好复习,天天向上?
或者干脆给他写一满张“我爱你”吧。
这好像都不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东西,而且“我爱你”这句话啊,得说出来才动听。
于是他想了想,写道:“别忘了给那棵‘稗子’浇水,我怕他会枯萎。”
这个春天还是来得太提心吊胆。
作者有话要说:
容我准备一杯温白开。
第59章 LIX
夏藏是被渴醒的。
睁开眼,嗓子冒烟儿地疼,泛着奶油的甜苦和无端端的血腥味。
“杨声……”下意识地唤了那个最熟悉的名字,夏藏撑着床铺缓缓坐起来。
房间空荡昏暗,门外也寂静无声,夏藏眯着眼坐了一会儿,头疼发晕。
想喝水,想……杨声。
他终于想起要开灯了,白光洒下来,让他感觉舒服了许多。
很快他看到床头的保温杯,探身拿起,底下有张便签纸条。
似乎有什么预感,夏藏没立即拿起纸条,只轻轻拧开保温杯盖,倒水,喝掉。
水是温的,入口有点甜。
喝了一两杯后,感觉到胃里的空洞。
是该找点什么吃的,但头好晕,身上也痛。
红花油残余的味道刺鼻,他打了个喷嚏。
盖好杯盖,将杯子放回床头柜。
没有压到那张纸条,浅色的纸面勾勒着黑墨的字迹。
像一串歪歪扭扭的蚂蚁,列队向他走来,等待他的检阅。
他胃里空得难受,隔着衣料和血肉,怎么都解救不了。
他该看看那张纸条,然后去找点儿吃的。
准备着一目十行,但那句话却简洁而明晰。
他想起杨声的手伤了,哪怕一句话写起来也费力吧。
字儿确实比平时还难看,高考可不能写成这样子。
夏藏小心地把纸条拢在手心,掀被下了床。
桌子上,杨声的书籍不见了;他打开衣柜,也只看到自己以前掉了色穿不下的旧衣。
好容易,他想起自己还有个砖块手机,满房间地找,最后发现就在枕边。
“男朋友”的号码仍在置顶,他打过去,关机,无人接听。
门锁动了,他没抬眼,知道是夏满进来了。
“醒了?”夏满反手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