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平静,将他的私心坦荡道来。
皇帝心中的气闷消了大半,冷哼:“你倒坦诚。”
“陛下惯知臣处事不择手段。这点伎俩瞒得住旁人,瞒不住陛下您。”
“你使得好手段,还敢来同朕要这个恩典。那朕若执意不允,你又当如何?”皇帝视线紧凝他身上,开口问道。
内殿中沉静了良久,陆执声音里带了些空荡。
却也固执得要命。
“若陛下不允,臣愿终身不娶。”
“你是愿意终身不娶了,旁人恐怕还要疑心是朕薄待了你,不肯给你指一门好亲事!”皇帝持着茶盏欲饮下一口压火气,最后瞧他在殿中跪着那模样,到底这手没抬起来,只觉得头上快冒烟了。
这路分明都被他设好了,只等他一道旨意罢了。
陆执做事那股执着到底至死方休的劲儿,他从前是最喜欢,如今却觉得头疼。
他堂堂一个皇帝,被人算计到自己家里还不知情,竟还说要为他赐个好亲事!偏偏话已出口,现下定然是不能反悔了。
茶盏往桌案上一搁,皇帝冷脸:“你起来。”
陆执不动。
“朕让你起来!”眉宇间还蕴着些怒色,皇帝往椅背一靠,眼中带着些恨铁不成钢,“朕就知道,小九日日往你那镜玄司跑,准不是纯为了学业之事,她何时有那般好学心思了?怪不得朕给她指婚世子,她说什么也不肯!”
深吸了一口气,皇帝手撂下去。
“行了!你们之间心甘情愿的事,朕当不起这个恶人。”
陆执眉宇间的神色终于松了些许,再拜下:“臣不胜感激,多谢陛下恩典。”
皇帝沉默了片刻。
半晌后,声音终于缓了些:“小九性情纯善天真,确实需人费心照料。罢了……有你在,朕也能放心些。朕一直对她们母女二人有愧,只希望她未来能一生平顺,你要好好待她。”
殿中安静,只有微风吹过文书的些微声响。
陆执眸中似有星火燎原,热切的真挚尽化作眼中坚定。
片刻,他声音慢而虔诚地落在殿中。
“臣以性命起誓,定会护九公主一世周全。”
*
镜玄司中。
“刑部的判决书下来了,估摸着不日就会处斩,”曹选送上一沓刑部的文书,给陆执审阅,“因着这次的事,原本那些不太安分的御史也收了声,在这节骨眼上,谁若再敢道您的不是,岂不是等同与陛下作对。”
陆执阅过那些判决书,应道:“京中赤赫的暗桩虽已拔除,可我仍觉得另有一群人在暗处心怀鬼胎,切不可松懈,暗中追查着。”
“是。”
曹选这话刚应下没多久,就见镜玄司前厅的门骤然被人推开,有人提着裙子跑进来,气冲冲地奔到陆执面前。
“九公主——”问安的话还没说口,曹选余光瞥见陆执轻抬了下手,很快会意,为江念晚让路,转身出了去。
小姑娘声音急切。
“我听江念珠说,前几日慎王到宫中问你有没有定亲,他什么意思啊!”
“他不会是想让你娶长宁郡主吧,父皇是怎么说的?”
她本还想打探,奈何陆执进御书房后,殿中就没有陪侍的人了,问谁都说不知晓。
陆执瞧了她一眼,把她拉到身前,将她裙上腰前微松的襟扣系好,温声:“ 这么急,也不怕摔着。”
虽只是外衫的襟扣松了,他手指也并没触碰到她,她还是无端觉得羞赧。
这才发觉自己语气太迫切,所有藏不住的心思呼之欲出。
“我才没急……”低声反驳了句,忽然瞧见他平静如往常的神色,心底忽然就翻上些恼意。
怎么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挂念一样?
“你什么意思啊?”
陆执垂眸不言,无声笑了下。
这时候还能笑出来?
江念晚更不是心思,抱手退开几步,怒道:“你……你该不会是轻薄完本公主不想负责了吧?”
话很硬气,脸却很不争气地红了。
小姑娘这时候小脸粉如芙蓉,分外可爱,让他忍不住起了几分逗弄心思。
“之前公主不是也不肯为我负责?”他低声问,语气含笑。
瞪圆了眼瞧他,江念晚支吾了好半晌:“那、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闷声瞧了他片刻,江念晚把他递过来的手打掉,心中升起些气恼和委屈。
“也对。反正帝师向来受欢迎,得人青睐也是应该的。我哪里有长宁郡主知书达理,尚公主本也是个好生麻烦的事,你……你爱娶谁娶谁去吧。”
“真的?”
江念晚抿唇不说话,眼眸也垂下,不再理他。
眼见着小姑娘眼眶真要红起来,陆执忙将人拉到身前,放轻了声音哄:“玩笑话,怎么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