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闹她要一起洗澡,他也不想让她看到腰间伤处,只是想看她毫无芥蒂的笑,想让她高兴,要她再不知人间愁苦,要她做最没有忧愁的小仙女。
等着他来爱她就够了。
*
酒吧里,包间仍旧空无一人,似乎听了谁的吩咐,没人胆敢来打扰到这一隅的寂静。
蔺凯无知无觉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血迹斑驳,侧着身子,像一只蜷起的虾。
他双眼紧闭,只有时不时轻轻嗡动的睫毛令人恍惚察觉,他仍旧有微弱的呼吸。
空调声轻微的嗡嗡声令室内的寂静显出几分诡然,乍然响起的铃声叫人禁不住一瞬间肌肉紧绷。
然而蔺凯却如同丧失了听力一般,任电话在耳边响了许久,才慢吞吞伸出青紫红肿的手将它拈了过来。
荧幕上闪烁着徐蕊心的名字。
蔺凯面色毫无波动,手腕翻转,便将它甩飞到了角落里,手机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地弹跳一瞬,屏幕渐暗。
他吃力地支起手臂,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望楼下走。
一个保镖远远地缀在他身后。
待他一摇三晃地去了停车场,确认他不会在酒吧范围内出什么事儿,那保镖便也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蔺凯下了负一楼,停车场灯光惨白昏暗,照在他青紫交加的脸上,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气沉沉,像一只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
他走至车前,从兜里摸出钥匙,车灯闪烁,怪叫一声,敞开了肚皮任他钻了进去。
然而久久没有动静。
蔺凯趴在方向盘上,满身颓然。
他想起那一年,他两眼血红,锋利的匕首抵在林眷柔颈间,满心怒火与恨意,想教她为母亲陪葬。
然而林眷柔又有什么错。
生而为人子女,她也别无选择。
他侧头,不教眼中那滴泪落下,然而车窗外,地下停车场巨大的广告牌上,许溱溱穿一件黑色天鹅绒小裙子,长长的卷发披垂在肩,轻轻踮脚坐在高脚椅上,眼帘半阖,唱一支性感的歌。
他终于支持不住,狠狠抹了把脸,眼眶通红,一脚踩上油门,冲出了停车场。
他往郊外开去。
深深夜色里,不知何时飘起了雨,风雨缠绵中,母亲的音容笑貌与林眷柔的惊恐尖叫、含泪欲滴交错着在蔺凯脑中不断闪回。
他眼里的光渐渐褪去,油门踩到最底,车速狂飙,发动机隆隆作响,他耳中却荡起童年时母亲唱给他的歌谣。
发酵的酒精烘托起他漂浮的大脑,蔺凯感觉自己已经飞上了天,大雨瓢泼而至,眼前光怪陆离一片,他又狠踩一脚油门。
“嘭”地一声,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
程礼彰洗完澡出来,林眷柔已经煮好了鸡蛋在等他。
家里温度四季适宜,往常他都是裸着上身出来,今天却穿的整整齐齐,联想到那个口红印……
林眷柔狐疑地看他一眼:“说你多少遍,你洗完澡都从不穿上衣,今天都不用说就这么乖?”
“……”头痛,这个话题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以前真的没发现,她竟然果真是个小醋坛。
程礼彰无奈道:“你把衣服就放在门口,明晃晃地提醒我穿,我怎么敢不穿?”
林眷柔轻轻“哼”了一声,朝他招手:“过来,帮你消肿。”
程礼彰乖乖地坐在她对面,探手摸了下那两只刚出锅的鸡蛋:“这么烫?你别弄了,我自己来。”
林眷柔也不推辞,看着他娴熟地敲开蛋壳,剥了皮后,还是接过来在他脸上慢慢揉。
程礼彰抢不过她,只好仰着脸,任她动作,然而还是不放心:“宝宝指肚都烫红了,还是我来吧?”
林眷柔仔细地盯他脸上的伤,嘴里却温柔道:“我和你一样啊。”
“什么?”
“像你想要对我好一样,我也想对你好啊,礼彰。我不是被捧在手心的玻璃人,我们是对等的,你有多爱我……”
“我就有多……”
她还是害羞,手上动作虽仍一丝不苟,然而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不必她再多说,程礼彰已明白她的全部心意。
一时心头滋味难辨,想到蔺凯说的那件事,嘴唇微动,话都到了舌尖,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仰望着林眷柔,她眼神专注,皮肤细腻,下颌尖尖,此时因面对他伤处而略带紧绷地收起,嫩白的手指可媲美她手中滑溜溜的鸡蛋白,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程礼彰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手臂箍的紧紧的,心里一时发甜,一时沁苦,禁不住将头埋进她颈间蹭了蹭。
他略微有些胡茬,刺毛毛地扎她,混着热热的呼吸打在她天鹅般的颈项上,痒里带着丝丝的酥。
气氛一时温柔又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