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如是, 醒来后也不得轻松。
花清染见识过郁轩醉酒的模样,不得不时刻对他心存戒备。
但郁轩每日来到偏殿, 也只是看她一眼便离开了,再未有过逾矩之举。
她始终看不透郁轩的想法,只觉得此人十分危险,不愿与他有过多接触。
可在这种被动的情况下,他越是缄默无言,反倒让她越发忐忑起来。
而在这一日, 郁轩探查完她的脉息, 却没有急着离开。
但他也仅是徐徐走向床榻一侧,背对着她,仍是一副不打算言语的模样。
花清染心下一紧,不由谨慎起来。
“能不能, 给我讲讲她的事?”
她试探着开口,在郁轩转身看向她的时候, 忙又解释道, “我占着她的身子, 却对她一无所知。让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 用自己的命,去救一个不相干之人的命。总也……说不过去吧?”
郁轩听到她的话,沉默了很久,就在花清染以为他会因此发怒的时候,终于听他开口:
“阿锦,是我的妻。”
对此,花清染早已知晓,故而并不意外。
便听他继续道:“百年之前,阿锦以花灵之身降世。她拥有至纯灵骨,无论天资还是修为,都是千万年难遇的佼佼者,就连我,当时也是望尘莫及。”
“可我二人结契那日,她前去葬花陵祭拜花魂之时,却突逢变故。无数花魅厉变成凶煞恶鬼,遇人便饮血啖肉,甚至连生魂都要吞噬殆尽。”
“那场劫难,死伤无数,令幽明界沦为尸山血海,却唯独没有伤及花灵性命。阿锦她,本可以……本可以活下来。”
说至此处,郁轩闭了闭眼睛,“可她不忍看生灵受难,终是以一人之力,将花魅镇压在往生台下。而她却……她却耗尽毕生修为,致使灵脉枯竭,灵骨寸断,最终身死魂散。”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可花清染却从中听出了无尽悲伤。
她在花若锦的记忆里,感受过生命终结时所经历的痛苦。
修士的灵脉一旦损耗过度,无异于抽空一身血液,会使身体迅速衰竭。而那灵骨被耗干了灵力,自然也就变得脆弱无比。
以花若锦陨落前那同归于尽般的消耗,落得个灵脉枯竭、灵骨寸断的下场,也不足为奇。
那些疼痛融入她的记忆里,影响着花清染神志的同时,也让她无端体会到花若锦当时的心境。
梦境中抽筋剔骨般的疼痛深入骨髓,每每想起,便令她心下一阵轻颤。
她不自觉抱起手臂,抿了抿唇,道:“她……锦夫人为苍生大义而死,她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这花主之位。只可惜,我怕是无缘见她一面。”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郁轩蓦地轻声开口:“你想求一线生机,本座可以应允。”
花清染讶异抬眸,“你同意帮我,让我活下来?”
郁轩没有看她,只道:“你说的话虽不大讨喜,但有一点却说对了。你若身死,阿锦知道了,不会开心。”
花清染听到这话,却怀疑起来。
先前她被当作祭品,用以复生花若锦,或许这正是移魂转生的重要一步。
既是献祭,哪里还有生机可言?
以郁轩的身份,若非万不得已,也不会施用这种阴毒之法。没道理凭自己几句话,就能撼动他的决心。
他对花若锦情根深种,明显已到了疯魔的地步,若是为了让自己配合转生,故意用所谓的“生机”诓她……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郁轩却似看破了她的心思,轻嗤一声,“不必紧张。即便你不信我,你也别无选择,不是么?”
“谁说我不信?我能感觉得到,你对锦夫人,也是一片真心。”
花清染生怕他反悔,赶忙出声安抚。
无论如何,郁轩对花若锦的情意总不会假。他既开了口要允她生机,就说明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如此,她信或不信,便都不重要了。
想至此处,花清染不由紧了紧手里捏着的被角,仰起脸看他,“只是……不知你说的‘生机’,是怎么一回事?你打算,如何帮我?”
郁轩道:“本座与大祭司决议,再次施展移魂转生术。届时,你的神魂也会回归己身。但,你需答应本座一个条件。”
回归己身……
花清染闻言心头一跳,忙问:“要我做什么?”
“相传有一固魂之物,名为‘血砂珠’,只要你寻得炼制此珠的三件材料,保住阿锦的神魂不散,本座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郁轩说着,冷眼看向她。
“就拿你的生魂来抵。”
*
西南墨府。
近些时日以来,南宫别宴带着现任花主出逃的事迹,已在幽明界大街小巷里传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