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隔了两日,花清染回想起来,仍会不自觉地打个冷颤。
“不行就直说嘛,何必动怒呢……”
“皆大欢喜”的想法被无情驳回,这就意味着,她还是免不得要在那三人之中做出选择。
她为此发愁了许久,终是不得答案。
那日流霜走后没多久,便有几名使女涌入琼芳殿,说是奉了城主之命前来服侍。
花清染对此间规矩尚不明了,只能由着她们摆弄。
使女们个个训练有素,无论做事还是走动,都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除了来时依照规矩对她行礼,也再没说过多余的话。
她们不开口,花清染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偌大琼芳殿内安静下来,哪怕极其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在此种境况下,她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她现下就如同一张白纸,所有展示在眼前的人与事,都各自留下或浓或淡的一笔描绘。
既然此前的一切认知皆为空白,面临选择的时候便失了先机,只能按照既定的规矩做事。
花清染想明白这一点,很快便接受了侍女们无声的侍候。
她褪去衣衫,泡在白玉池中沐洗,温热的水漫过肩头,不由舒服地喟叹出声。
或许是她魂魄初醒,暂时还无法同这具身体完美契合,也或许被人伺候的感觉当真舒适。
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竟歪在一旁昏睡过去。
再睁眼时,她已躺在铺着柔软锦褥的床帐里。
乌黑的长发已被烘干,身上也换了新的里衣,连周围浅熏过的淡淡花香都恰到好处。
从始至终,她都像个白瓷娃娃一般被人精心照料。
不需出一分力,也没机会说上一句话。
整座琼芳殿都死气沉沉的。
初入这方小世界时的好奇,也不足以维持她的喜悦。
如今已是花清染苏醒后的第三日,距离郁轩所说的祭典,只余不到六个时辰。
她需要在这六个时辰里,给出最终的结契人选。
寝殿内已不见使女的踪影,她们忙完便出去候着了。
花清染手肘撑在面前的条案上,看着上面摆放的三件小物,轻轻叹了口气。
案头上立着一只金狻猊香炉,这是第一日,郁轩城主来看她的时候,一并带来的。
郁轩生得一副帝王相,剑眉星目,周身寒凛,单往那里一站,便让人深感威慑。
花清染初见他时,被他冷厉的眼风一扫,竟本能地生出些惧意来,所以私心里,其实并不希望跟他离得太近。
好在郁轩看起来和她也无话可说,只冷淡丢下一句:“花主且在此安歇,有何需要,只管吩咐流霜便是。”
她面上虽乖乖点头应下,心里却不免犯了嘀咕。
以流霜的性子,她哪里还敢吩咐什么,只求不再无故点火,便谢天谢地了。
但正如先前流霜所说,整个幽明界都为郁轩所有。
既然处在别人的地盘上,她的想法如何,似乎也并不重要。
更不会有人在意。
花清染心中的这个念头很快被证实。
譬如这满箱满柜、早已备好的衣裙,制式还算多样,只颜色十分统一,皆是一水的碧色。
也譬如面前案上的这只金狻猊香炉。
这香炉无论是工艺还是形制,都精致得不似凡物。
添在其中的熏香,据说名为鹅梨香。其味婉约风雅,闻之使人舒心静气,当为上品。
可问题便出在这里。
此香本质是为安神之用,但以花清染现下的状态,这香燃得越久,她越发觉得头脑昏涨。
郁轩在的时候她不敢多说什么,待人一走,便立刻熄了那香炉。
可她还没来得及呼一口新鲜气,候在殿外的使女例行进来添新茶和果盘,却顺带又将那香炉重新点燃了。
花清染只道她们是好心,特地表明自己并不需要这香,或者可否换成清淡些的。
然而她刚开了这个口,使女们竟齐齐跪地,在她愕然无措的眼神里,垂首答道:“花主饶命,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见到这等场面,花清染便大致看懂了自己的处境。
在这座宫殿里,她所能做的只有接受,故而也不打算再为难那些使女。
实在不行,等下次郁轩再来,自己亲口跟他提一提便是。
幸而,这香除了助眠,也没有其余不妥之处。
花清染索性让自己慢慢适应下来,乏了便睡,醒了便在殿内四处看看。
相比于栖身净魂池时,所面对的混沌黑暗,这里明亮的色彩如同恩赐,更显得弥足珍贵。
自己当该知足。
第二日,来的却并不是郁轩,而是那位一身玄衣的墨希微。
相比于郁轩,她与这位墨家宗主,还算能说得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