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轩冷哼一声,“对一个外族,你倒是上心。”
“他们毕竟与我族通好已久,如今旱魃为虐,我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墨希微有些无奈,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幽明界的安危,才是现下最要紧之事。只是不知,这些灵气缘何会流失得如此之快?莫非当年那个传闻,竟是真的?”
“那并非传闻。”郁轩缓缓道,“世人皆知,此间近一半的灵气,都要倚仗花主的力量来维系。但实际上,支撑幽明界运转所需的灵气数量之大,岂会是一个仙灵之体能承受的?”
“你是说……”
“灵气由灵骨而生,而灵骨耗损的,则是元神。”
郁轩抬头看着他,面露痛苦之色,“维系幽明界灵气平衡的,不是什么资质修为,是花灵的命。”
“也是阿锦的命。”
墨希微闻言,瞳孔微缩,良久才道:“难怪花主的气运明明得天独厚,寿数却只有短短数百年。原来竟是如此……”
“我也是在这百年里,阅遍宫中典籍,才偶然在秘辛中得知此事。”郁轩疲惫地闭上眼,轻叹一声,“既如此,花灵的存在,当真只是宿命使然么?”
郁轩问出的这句话,令墨希微脊背生寒。
若非宿命,便是人为。
虽说先前他亦不赞成宿命一说,认为花灵结契之事过于荒谬。但这个规矩自幽明界创世时起,便一直沿袭至今,已有近万年之久。
权贵们认定的话,即便荒唐,时日一长,众人也会信以为真。
假若宿命之说的真相,只是维系幽明界运转的借口。那这万年以来,曾故去的十数位花主和无数花灵,岂不是都成了死于弄权者私心下的冤魂?
上位者的决议对下有所隐瞒,并不少见。
可墨希微没有想到的是,道破这一谎言的人,竟是面前高坐金台的幽明城主。
他稳了稳心神,谨慎开口:“你是觉得,花灵结契,也是一个骗局?”
“我去看过初代城主留下的卷宗,里面的一些记述,明显有被销毁的痕迹。我猜,那些消失的内容,应是与此事有关。”
郁轩指尖轻点在扶手上,神色阴郁,“若非事有蹊跷,不可为人所知,何须抹消得如此干净?”
墨希微沉吟片刻,道:“那,你有何打算?”
郁轩没有回答,沉默良久,忽而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他,“希微,我这样做,真的对么?”
听到这个称呼,他微微一怔。
自百年前那场祸乱之后,这是郁轩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如今听来,竟恍如隔世。
他浅淡笑了笑,对上郁轩的目光,“阿轩所说,可是现任花主之事?”
郁轩不语,墨希微却心下了然。
“事关若锦,我无法置评。不过,复生一人,却要以另一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即便若锦真的能回来,日后也定会活在歉疚之中。”
“我又何尝不知……”郁轩低头苦笑,“这百年来,我夜不能寐,费尽心力才将她的魂魄从黄泉找回,又不惜触犯禁忌,擅自动用移魂转生之术。”
“她不在的每一日,于我而言都是折磨。可我竟在她离开后才知道,幽明界对她、对其他花灵的亏欠。但如今幽明界灵气衰微至此,我若此时解除花灵的宿命,便是弃万民于不顾……”
“她醒来又能如何?重新担起花主的重任,承受灵力抽离之苦?”
“百年前,她曾为镇压邪祟,灵力枯竭而亡,我实在不愿看她百年后,依旧被宿命所困。”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手掩面,“可是希微,我希望她回来。”
墨希微见状,微微敛眉,轻叹道:“我明白。移魂转生之术既成,即便中断,也已于事无补。但,现任花主,何其无辜。若还能有一线生机,当为之争取。”
“若有生机给她,本座自不会吝啬,可阿锦灵脉俱损,新任花主若不献祭,根本不足以让她复生。”郁轩闭目而叹,“且再看看吧。”
“是……”
墨希微旧伤未愈,郁轩准他回去休息。
他前脚刚踏出殿外不久,便有女官垂首来报:“城主,司花圣女和红衣使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让她们进来。”
“是。”
不多时,青衣十字髻的流霜和红衣使祝眉,便一同出现在大殿上。
她二人恭谨地对着郁轩行了一礼,便听祝眉道:“禀城主,边隅地动止息,各大殿内灵火复燃,月汐湾的湖水也已不再起波。属下亲自去确认过,周边灵气已无倾斜之危。”
“净魂池那边如何?”
流霜道:“凋零的夜莲已重焕生机,幸而花灵已醒,此次灵气失衡,并未对净魂池造成太大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