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眉安静跟在他身后,直到进了星月阁,才终于忍不住唤道:“师父……”
话音未落,一道冷劲携风而来,身后的大门突然闭合。
祝眉微微一怔,手中那株血曼陀,便出现在孤阙面前。
“跪下。”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但祝眉却不由心头一震。
待反应过来时,膝盖已重重磕向地面,手心和脊背也都泛出一层冷汗。
孤阙立于正堂之前,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可知错?”
祝眉心中藏着秘密,一时竟没有听出师父此问是何意。
她自是有错的,错在不该对师父心生妄念,不该在炼狱黄泉,对花青染动了杀心。
可她却拿不准,对于她的错,师父如今又知道了多少?
只这一瞬的犹豫,孤阙心中便已了然。
他似乎轻轻叹息一声,祝眉赶忙回神垂下头,“徒儿、徒儿知错……”
“哦?错在何处?”
祝眉心中有愧,不敢抬头,只觉师父的目光洞悉世事,即便隔着一层白绫,也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
她知道,在师父面前,任何谎言都无处遁形,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说道:“徒儿……不该罔顾花主性命。”
“仅是如此?”
“是。”
孤阙冷哼一声,旋即平静道:“神佑之符乃为师亲手所炼,你当真以为,为师会对那符箓的变化,一无所知么?”
神佑之符的威力不容小觑,护与杀皆在一念之间。
他炼制此符时,也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只要那符箓上附着的灵力没有消散,他便可随时与之感应。
护命转为弑杀,力量这般颠覆变化,他又怎会不知?
祝眉连忙跪伏在地,“徒儿有罪!不该一时疏忽,被心魔所扰,更不该将此事瞒着师父!”
只是不知,那日在葬花陵中看到的那个诡异图腾,还有那形同鬼魅的女童声音,师父是否已经知晓?
但一想到那个声音最后警告自己的话,她还是不敢轻易将此事说出口。
孤阙闻言并不意外,只悲悯的看着她,“若非心有执念,心魔又怎会有可乘之机?可你到了此时,竟还不愿与为师说实话。眉儿,为师对你很失望。”
“师父……”
从小到大,祝眉最怕听到的,便是他最后这句话。
她不由抬眸,怔怔看着他,内心挣扎着,几乎要将那日所见所闻,倾数说出口。
可就在她犹豫之时,孤阙又道:“如今你已是幽明王城的红衣使,平日不管再如何品行不端,即便身为你的师父,我一个并无实权的大祭司,也不好多做管教。”
“但你此番所作所为,背主之托,有负君恩;罔顾性命,有违教义。为师不得不罚。你去自领一百鞭刑,即日起闭关思过,没有为师的允准,不得再踏入星月阁半步。”
听到这话,祝眉再顾不得害怕,不可置信地抬眸注视着他。
她自幼便跟在师父身边,也并非没有受过师父的责罚,但前次种种,皆是些诸如面壁思过或抄写经文之类,无关痛痒的小惩大诫。
但师父这次,却要她自领鞭刑。
一百鞭刑加身,即便没有重伤,也会灵力大损。
仅如此还不够,他竟连让自己进入星月阁的资格也要剥夺。
可她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这样做,在她看来,便是要与她划清界限。
想至此处,祝眉心中一痛,先前被清心符勉强压下的执念,再次在心底滋生。
心魔一生,便再难拔除。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目光不再闪躲,扬起脸直视着孤阙,声音中透着一丝凄绝。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了徒儿的心思?”
孤阙不置可否,她又道:“徒儿心知,私慕师父,罪无可赦。徒儿甘愿领罚。”
她试图从孤阙覆着白绫的眼眸中,看出些异样的神色,却终究只是徒劳。
看来他真的知道。
可笑自己还一直费心隐瞒,将那一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深深在心底埋葬。
面前这如神祇一般的男人,永远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又如何是她能看透的?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但是,徒儿心中有一事不明,恳请师父解惑。”
孤阙凉薄的唇终于轻启:“何事?”
“师父在得知,锦夫人复生之时,心中是否欢喜?”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孤阙听到这话的时候皱了皱眉。
她凄然一笑,终于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师父是不是喜欢她?”
孤阙的脸色愈发难看,“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祝眉听到这声斥责,神情忽然恍惚起来。
不,不对。
方才她说了什么?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