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是想说些什么的。
但想了想,又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说。
翡姐姐此生从未作过恶,这个时候想必已经投胎了吧。
如果她是卦修就好了,拂珠想,那样她就可以算赵翡投胎何处,此世福缘如何……
不。
就算她真的是卦修,她也不会算。
她不敢算。
也没必要算。
上完香,拂珠又烧冥纸。待饭香悠悠飘来,她出了祠堂,去寻曲从渡。
小厨房里,曲从渡正在盛饭。
见拂珠过来,曲从渡笑着招了招手:“来得正是时候,拿筷子,准备吃饭了。”
他笑容一如既往。
拂珠突然就有点恍惚。
好像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曲从渡在这边盛饭,赵翡在那边摆桌。然后曲从渡会喊她拿碗筷,会说这个菜是他做的,那个汤是她翡姐姐做的,会在吃的时候让她评谁做的最好吃。
会问她和赵翡下次想吃什么,会约好哪天再接赵翡过来,会……
“珠珠。”
曲从渡喊了声。
拂珠回神:“怎么了?”
他说:“你筷子拿多了。”
拂珠手一抖。
她低头,她总共拿了三双筷子。
她看向曲从渡,他盛了两碗白饭。
菜也是,以前他们三个人,至少是三菜一汤,如今两个人,他便做了两菜一汤。
——他比谁都清楚,赵翡已经不在了。
拂珠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把多的筷子放回去。
然后端菜端汤,和曲从渡面对面地落座。
落座时,拂珠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空着的位置。
这里本该有第三把椅子的。
“快吃吧。”
曲从渡没看旁边的空位。
他神态平静,语气自然,仿佛那里本就不存在第三个人:“等你吃这顿饭等好久了。”
说完率先动筷,给拂珠盛了碗汤,再给她夹了一筷子小炒肉,最后才夹了点清炒竹笋放进他自己的碗里。
拂珠垂下眼。
那道清炒竹笋是赵翡喜欢的菜。曲从渡以前从不吃的。
包括动筷后最先投喂她,也是赵翡的习惯。他以前都只顾着给赵翡夹菜。
而今赵翡不在,清炒竹笋没人吃了,他就自己吃;没人投喂她,他就自己顶上。
他似乎想把他自己,活成赵翡的样子。
拂珠心脏一下子揪疼起来。
曲从渡没再说话。
拂珠也没出声,两人安静用饭。
两菜一汤,分量并不多,他们很快吃了个见底。尤其那道清炒竹笋,连切得十分细碎的葱末都被曲从渡一点点挑出来吃完了,残留的丁点儿油花也被他拿馒头片,蘸得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他还对拂珠说这道菜是他发挥最好的一次。
“好长时间没下厨,没想到手艺居然还精进了,”他笑着道,“下回努努力,说不定能直接开饭馆,然后招牌菜嘛,就选清炒竹笋。”
末了问拂珠,如果他真开了这样的饭馆,会不会赔得倾家荡产。
拂珠原本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但好在她想到什么,反问他:“你想在哪开?”
曲从渡说:“你觉得南山怎么样?”
拂珠说:“为什么不是中州?”
大田鼠先前说等她回来,他就要走了。
他不留在中州,他想去哪?
便听他答:“我未死,中州容不下我。”
拂珠顿住。
曲从渡继续道:“北域多妖族,西天多和尚,一个吃生肉,一个不吃肉。数来数去,只有南山最适合开饭馆。”
拂珠道:“东海呢?”
曲从渡摇摇头,没有作答。
直等收拾好碗筷,他才又说:“珠珠,我想去洗个澡。”他抬起袖子闻了闻,“感觉都快臭了。”
拂珠说:“你去吧。”
他便把温在炉子上的水倒进木桶,提着出了厨房。
他才出去,拂珠擦桌子的动作就停了。
她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之前在祠堂,她还没太把大田鼠说他要走的话放在心上,此刻方知,他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而她根本劝不了他。
果然,待曲从渡沐浴更衣完,重新出现在拂珠面前,丰神俊逸,卓尔不群,他又是她最熟悉的那个曲从渡。
“天快黑了。”
曲从渡看着天,不太适应地抻抻手指。
早年拂珠送给他,却一直被压箱底的须弥戒,这会儿正正戴在他手上:“我该走了……珠珠送送我吧。”
拂珠便和他锁好曲家大门,一路送他到南城门。
相比起从帝墓回来势必要经过的东城门,南城门这里非常冷清,只零星几个护卫和过路人,说话声稍微大点,都能听到回音。
“就到这吧。”
曲从渡止步,转身面向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