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给他去了信件,以期加入那共同铲除星月阁的同盟。陆怀渊张罗着人召开了第二次百家会议,这次来的人明显多了许多。他们给这个同盟正式定了个名字,名曰“金乌”,以表示他们同“星月”杠上的真诚。金乌盟刚刚诞生,缺一个领头人,这段时间陆怀渊做的足够多,又让各家看到了他的实力,于是理所应当被推了上去。
一开始陆怀渊还觉得有些头疼,他原本只是想着报仇,对一大堆人对着他“盟主”来“盟主”去的不是很感兴趣,架不住各家前辈都在拼命夸他、恨不得把他人过来做干儿子的事态,只好认怂,乖乖坐上这个位置。
人手齐的差不多了,星月阁真正的所在也有些眉目了,陆怀渊略一思索,决定亲自去河朔去一趟。
虽然星月阁之人突然的销声匿迹很蹊跷,但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他自瀚海大成之后,清云剑法又精进了不少。传承这玩意对于修炼大有裨益,可是陆怀渊在真正得到他之前却几乎没有听说过半点关于这传承的内容。自从他第一次从幻境出来之后,就明白了为什么。
传承虽然把他跟清云山捆得死死的,却并非没有半点益处,这正是清云宗历任宗主付出之后换来的回报。他在幻境之中练剑,领悟的速度比起寻常快了不少一点半点,这跟他一开始跟着沈林练心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陆怀渊知道为什么深林从未跟他们讲过这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等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怕是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祸患。
这是清云宗历任宗主共同保守的秘密。
陆怀渊当然也不会说出去。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行也有模有样的了。清云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人再对他说什么。陆怀渊点了飞羽跟他同行,又点上了不少其他弟子,让张星澜李玄镇守在清云宗。丁贤知道之后,抱着陆怀渊大腿求他带上他,陆怀渊默许了,于是去河朔的人又添上了一个。
他们简单收拾了行装便上路了。陆怀渊这次走得低调,并没有通知金乌盟中的其他人,只是现行过去看一看。阿离不甘留在清云宗,硬是跟着陆怀渊飞,陆怀渊吓唬它好几次也没能把它吓唬跑,于是只好作罢,任由这鸟跟着他。
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也算平静,所到之处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光景。那些原本在各处为孽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消失了。现在天气暖和,陆怀渊把马车上小窗的布帘拉开一点,胳膊架在上面,垫着下巴看外面的风景。一阵微醺的风吹过,拨乱了他的头发,陆怀渊随便拢了一下,看见路边几个小媳妇,抱着一木盆刚洗过的新衣,对着他笑。
陆怀渊尴尬地坐好,把小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星月阁之乱并未祸及这些寻常老百姓,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场已经过去的风波。就算那些个被诱惑加入星月阁的人不见了,她们也只会觉得那些人是被叫去过好日子去了。对于他们来说,原有的日常已经回到正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陆怀渊他们这些仙门弟子却不一样,他们有的失去了家人,有的失去了同门。对于他们来说,星月阁之乱还远未结束,他们要亲手将一切画上句号。
第118章 衣角
总有人觉得他们住在那仙境一般的山上,每天不是练练剑就是画画符,都是喝露水的神仙。其实同样为人,他们除了修习了一些道法之外又和寻常人有什么区别呢?从陆怀渊小时候起,师父、师兄、师叔就都在跟他说要改一改自己的性子,别总让情绪那么轻易就能控制自己,可他自己却始终觉得,活着就是要体会各种情绪的。
喜怒哀乐惧都体会到了,才算是人间不白走一遭。
陆怀渊支着头,觉得不能再郁闷。
他早就不是那个看谁不爽就不给谁好脸色看的小孩了,如今他行走在外,谁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上一声“陆小宗主”,他就是不要自己的面子,总也要给清云宗留半分。有些情绪不好在明面上表露,只好积压在心里,等着爆发的那一天。
他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星月阁的头上,原本打算痛痛快快干一仗,谁知道星月阁就是惹出这种大乱子,也还是维持着它一贯的作风——缩在暗处,不走正道。
他快恨死了,恨星月阁害死他师父,掳走他师兄,毁了他的家。没有一件事情是好的,偏偏他必须扛起来清云宗剩下的残躯,就连像往常一样快意恩仇都做不到。
仙门弟子就一定要一副出尘的淡漠样,来来往往都是仙气渺渺的吗?说不好他们只是被迫被磨去了棱角。酸甜苦辣咸入了口,大家唱起来都一样,五味杂陈久了,这才渐渐麻木了。陆怀渊这段日子太疲倦了,唯一撑着他的心思就是报仇。
可是恨起来太累了,不知不觉他自己都有点忘了。
凭什么他们就要无端受这种折磨呢?
夏蝉不知疲倦地叫着,一声高过一声,道路两旁的蝉鸣声俨然已经连成一片,不断在脑内回响,让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来自外部的声音还是来自内部的声音。陆怀渊昏昏欲睡,这边不比清云山,清云山一年四季总是凉爽的,就算是最早热的夏季,山风也总是清凉的。自从来了这边,总是觉得热,身上出的一层薄汗总也干不了似的,就算一直拿着折扇摇,也难消溽暑。
他差点就要这么睡着了,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却惊扰了他。陆怀渊慌忙掀开那小帘子,阿离在他一脸错愕的表情中,犹如久别不见的孩子般扑到了他怀里。天气热,陆怀渊没心情理这鸟,一把抓着翅膀把它弄到一边,摘了摘身上的羽毛,十分纳闷地看着这小灵鸽。
这灵鸽本身就是缠着他跟着下山的。清云宗饲养灵鸽,向来都是放养,平时任由这些鸟儿天南海北地飞,若是它们回来了,就稍微顺顺毛喂点血,平时并不会管的太多。
真到要用到之时,灵鸽自会来到主人身边,毕竟他们心灵相通。这鸽子是沈怀玉养的,自从他离去之后,已经没有人会驱使阿离回到清云山了,这段日子以来,它一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的。所以陆怀渊对于有个鸟缠着他这事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鸟么,总是要在天上飞的,烦也烦不了太多。
自从离了清云山,阿离一直自己在外飞。陆怀渊大概知道它是跟他们一路,没想到今天它竟然就这么扑进来了。
陆怀渊拨弄了它两次,没想到它竟然还是坚持不懈地往陆怀渊身上撞,吸引他的注意力,原本就狭小的马车车厢内被这么一折腾简直翻了天。赶车的清云宗弟子甚至都注意到了车内的动静,犹豫道:“宗主,有事吗?”
陆怀渊原本就热,被这么一折腾又觉得烦得不行,一把抓住那秃毛鸟,不耐烦地应道:“没事。”
他打算狠狠教训一下这长着翅膀的小玩意儿,警告它一下天热别老是往人身上撞,可是当他仔细看了一眼阿离之后,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他叼着一块脏兮兮的小布头,陆怀渊却认得分明。
这明明是沈怀玉的衣服。
清云宗的衣袍用的料子特殊,为的就是和寻常人等区分,穿着这衣裳出去,就像一块活招牌,凡是认识这衣袍的人,都晓得穿着衣服的人是清云宗弟子。沈怀玉穿的就更不一样了,他贵为宗主弟子,穿的衣服布料上都有暗纹,和其他清云宗弟子的有些区别,虽然乍一看不怎么能看出来,可是仔细瞧瞧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清云宗因为“传承”的关系,下一任宗主都是从现任宗主的弟子中选出的,因此身为宗主弟子,总比寻常弟子多些小“特权”,单独给他们居住的院子是一项,衣物上的这点暗纹小区别也是一项。
陆怀渊入门之后穿的也是这料子的衣服,他刚入门的时候没几身清云宗的月白色道袍,从小当公子哥养大的,又不会伺候自己。沈林养孩子比养狗都随意,才顾不上这些东西。陆怀渊总也洗不干净自己衣服,自己窝在屋子里生闷气,弄得全宗上下都惊动了。好多弟子凑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讨论,却不知道这小公子到底为什么又发脾气。还是沈怀玉留意到了,拿了一身自己的干净衣服给陆怀渊让他穿,还教他怎么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