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盼儿,是你吗?」萧鸢熟悉的声音隔空传来。
初苒的心跳骤然停住,身旁的空气也好似忽然凝固,她勉强控制着颤抖的身体,确认了耳畔没有传来马蹄声,才敢偷偷抬了眼,从人缝中望出去。
萧鸢仍在原地焦急的四下张望,初苒重重换过一口气,不明白为何萧鸢明明没有看见她,却叫着她的名字。正不解地缩身回去,初苒眼角忽然下意识眯紧,是道旁的密林里有银光折闪。
初苒想也不想,「忽」得起身大喊道:「王爷小心!」
「保护王爷!」
「有刺客!」
呼喝声此起彼伏,数十玄甲重骑霎时围拢萧鸢,密如铁桶一般。
密林中人影攒动,受惊的流民四散奔逃,茶棚也被掀翻,初苒乘乱逃走。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翻转,初苒只觉身子一轻,便被裹进了一个银色的世界,一支支泛着幽光的黑色箭雨在身边「咻咻」掠过,人们的哭号声,刀剑相遇的「铿锵」,只是几息之间就离她远去。
当初苒再次小心地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是在一截颓败的矮墙下。萧鸢倚坐在墙下,含笑看她,两人近在咫尺,气息相融。初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偎在萧鸢怀中,忙七手八脚地挣扎着起来,无奈手脚绵软无力,折腾了半晌,被萧鸢顺手一带,仍是跌了回去。
萧鸢将初苒锢得更紧,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实。
嘶风乃是极具灵性的良驹,方才它是嗅到了危险才焦虑异常,可萧鸢却是无端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破天荒头一次领会错了嘶风的意思,但是初苒却真得从天而降,出现在眼前,萧鸢只觉是天意垂怜。
银甲坚硬,初苒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心中封存已久的委屈忽然被释放,唇角一抿,眼里便浮起了蒙蒙雾气。萧鸢见初苒长睫微湿,眼眶泛红,顿时紧张。扶了她的腰肢上下检查一番才又问道:「可是伤着了哪里?」
初苒别了头闷声不语,萧鸢略一思索,便抬手去解甲胄上的铜扣。
「你,你做什么?」初苒拿手抵了萧鸢心膛,结巴着趔身问道。
「怕它硌疼了你…」萧鸢停住解扣的手,下意识地回答着。待看了初苒警觉的表情,忽然失笑道:「不然,盼儿以为本王是想做什么。」
初苒腾地红了脸,自知想歪,忙垂眉抬手替萧鸢重新扣了铜纽,小声道:「刀剑无眼,还是小心的好。」
不经意的动作彻底击溃了萧鸢的心防,紧紧地将初苒按进怀中,萧鸢只觉自己低入尘埃,他根本不想再管这些日子她去了哪里,那俊俏的公子是她什么人,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初苒下颌搁在萧鸢肩上,眸光纠结困惑,纵是隔了厚重盔甲,她也能感受到萧鸢坚实的心跳。她说不清自己重遇萧鸢是怎样的心情,愧疚么?怨艾么,委屈么…所有的一切,此时都化成了初苒无声的叹息,消散在瑟瑟秋风中。
昌勒城,一座临时充做行辕的大宅。
空荡荡的花厅里,已梳洗干净的初苒独自面对着几碟热腾腾的饭菜,此情此景,不禁让她想起了在虞山别院时。不过今日萧鸢却没有坐在对面,只是让她一人安心用膳。
在这样的时期,最简单的食物也来之不易,初苒再没有多想,乖乖地吃完了所有饭菜。
安静的绣帐里,初苒睡了很久。
忽然,火光又起,马蹄声促,是敌军来了…初苒心惊,猛地睁眼跳起,重重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初苒惊魂未定,正要挣扎,萧鸢极柔的声音已在她耳畔响起:「盼儿莫怕,是我。」
光线幽暗,萧鸢仍是锦带束发,玉色软衫,宽厚的怀温暖而让人踏实,初苒辨认清楚后心头骤然放松。她阖了疲惫的眼,抬手去拭额上的细汗,萧鸢也取过锦帕细心的替她擦拭,心中震动疼惜:那些传信的人不是都说她过得极好么,什么绸裙罗衣,什么欢心开怀…可他看见的却是——她一人就吃光了整桌粗糙的饭菜,躺下就沉睡了一日一夜。这是多久不曾饱餐,有多久不曾安睡。
萧鸢搂着初苒娇小的身子,纤腰不盈一握,比从前她卧病时都要消瘦。最让他心疼难受的是,即使是在梦里,初苒也是冷汗涟涟,紧张不安。
抚上初苒尖瘦的脸颊,萧鸢深深凝看,心里、眼里都只剩下与她有关的一切。
天色已近黄昏,房内还不曾掌灯。
低垂的帷帐里,两道身影渐渐交迭,萧鸢温热的吻覆上初苒苍白颤抖的唇,两人似乎都跌入了一种不实的虚幻。萧鸢直觉心中积压已久的情愫如烈火燎原将他焚毁,可灵台之中的一丝恐惧,却一直提醒着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轻轻的印吻——这是他的盼儿,温柔的含吮探入,蜜汁般的鲜甜令萧鸢满足的阖眼,兰麝般馨香的气息萦在鼻端,教他沉醉。终于,他的盼儿还是回来了,曾经的怨恨是多么可笑,他竟不知自己对她早已爱之入髓。他要她!今时今日他绝不会再错过。衣带无声的散开,萧鸢灵巧的手指轻柔如羽毛,温热的手掌悄然抚上初苒微凉如玉的肌肤,绵绵细吻滑落到初苒柔软的颈间。
衣衫半掩是最美的风情,但现在,萧鸢想要的却是全部。
第139章往事如烟
初苒单薄的罗衣在萧鸢修长的指端散开,细致的锁骨下峭立青稚的玲珑嫣红如樱,柔软的腰肢盈盈一握,似稍一着力就要折断,萧鸢眼中热烈,几欲失控,无瑕肌肤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却令他愣在当场。
身上传来阵阵凉意,初苒骤然惊醒,敛了衣衫朝榻内缩去。
萧鸢满眼震惊,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刀伤,位置在最下方的胸肋上,若不是刺在肋骨上,便会穿胸入中,一刀致命。
盛怒之下,萧鸢根本不曾留意此刻初苒脸上的神情,只是沉声怒道:「是谁?是谁做的。」
初苒闻言茫然。
「那刀伤!」萧鸢抬手遥指。
初苒下意识捂了肋下,长睫忽闪几下,敷衍道:「是山贼…」
「胡说!」萧鸢声音陡然拔高,用力握了初苒的双肩,愤怒的眼中流露出沉痛:「你每每胡说八道时就是这般表情,当我不知么!盼儿,你在遮掩什么,是那位公子爷做的,对么?你明明绸衣罗裙,受他宠爱,为何现在却食不果腹,衣衫褴褛混于流民之中。」
「你那伤至多不过百日,时间不早不晚——是他亲自动手,还是将你赶走后受得伤?盼儿,告诉我。」
萧鸢再没有耐心听初苒信口胡诌,索性将心中的话一股脑倒出。
初苒大眼闪烁,萧鸢没头没脑的话教她又是吃惊又是疑惑,萧鸢到底知道什么,公子爷?是指元帝么,还是萧若禅?难不成是穆风…
萧鸢见她犹豫思索,心下顿时冰凉一片,淡淡地说道:「你们在青峰镇时,有人看见了。」
初苒这才恍然,原来那日她与萧若禅的行踪不止被舜纯发现,还落入了建州暗探的视线中。初苒顿觉头疼:这下该当如何解释,难道告诉萧鸢说,这是拜舜阳王所赐?那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告诉他自已已然是元帝的嫔妃…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若然编瞎话,断然瞒不过萧鸢的眼睛,更何况也不知道萧鸢他知道多少。
「公子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真是意外才——」
初苒好容易憋出模凌两可的一句,话还未说完,萧鸢已是眸光凌厉:「你就这么护着他么!就算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要维护他?他若真是怜你,又怎会让你险些丢了性命!」
听着萧鸢大吼,初苒怒火更盛,萧若禅的死就像是她颈下的「逆鳞」,稍一触碰就剧痛难当。
初苒一掌将萧鸢推开,赤足踏在青砖上,泪水流得满脸:「不是我要护他,是他在护着我!若不是公子替我挡了那致命的一刀,我早已被钢刀穿心而死,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贼匪能这般不济,连我这样的弱女子也杀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