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又怎会不知她骨子里的执拗。
冯雨歇活到现在,先前支撑她的都是仇恨。万老不想她大好年华被浓浓的恨意占据。
这个时候,潇潇出现了。
冯雨歇陷入了情网,万老想这会是她生命的转折点,因此乐见其成。
可结局......
万老这晚住了下来,陪了她一个晚上。
冯雨歇却一夜未眠,睁着眼出神的望着床顶。
每一次眨眼,面前都会出现小兔子的面容。
她记得他吃馒头时稀稀碎碎的小模样,记得她把鸡蛋黄喂醉了,他跺脚间的威胁,记得他看见水缸满了时暴走却拿她没辙的无奈,记得他在她家屋后埋完银子后露出的软软的笑。
一幕幕,一桢桢......
天微微亮,冯雨歇握紧了拳头,泛着血丝的眼眸落到万老身上。
冷静而沙哑的道:"我不会放弃。"
不放弃,意味着什么,彼此间都明白。
果然,听着她继续道:"我不会告诉他真相,哪怕要瞒上......一辈子。"
小兔子对她有感觉,这点冯雨歇万分确定。这种情况下,无论分与合,其实都很残忍。
既然结局都是伤害,她宁愿选择在一起。
瞒一辈子又如何
这一刻,冯雨歇庆幸潇潇是不知情的那方,有时不知也是福。
她会倾心以待,给他幸福的后半生。
没有恩怨情仇,也没有爱恨别离。
这就是她的决定。
万老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与她料想的结果一般无二。
可瞒的了一时,瞒的住一世么
万老也没再劝说,简单收拾一下,便将人弄到了她那里。
放她一人在此,她属实不放心。
慈恩堂里只有一个老医师坐诊,后面排着二十几人。
见到万老归来,老医师放下手中的病患欠了欠身。
"您回来了!"
万老摆摆手,示意她先忙,老医师点点头,继续给病患诊病。
万老将冯雨歇带去了后院。
无论冯雨歇当初引她来此的方式如何,这个宅院的选择的确深得她心。
侧面厢房很快探出一个脑袋,露出白果果花里胡哨的小脸儿。
"万老,你可算回来了。我一人忙不开,昨晚没看住,炸了一个蒸馏瓶。心疼死小爷了,快来帮忙。"
万老这个医痴瞬间收回了放在冯雨歇身上的全部心思,急三火四往里赶。
被人眨眼间就忽视的冯雨歇,心理阴影是巨大的。
她需要安慰啊,啊喂!
白果果赏了她一眼,"小白鼠来了!"脑袋就缩了回去。
万老才想起冯雨歇的事,一拍脑门,刚要嘱咐她两句。
白果果一声高呼:"快来,快来,又要炸了。"
万老一个箭步窜了进去,"来了!"
冯雨歇:......
她有种风萧萧兮的...感觉。
冯雨歇萧瑟的站了片刻,抬步走了进去。她倒要看看一个两个的都在忙什么?
哪知一进去就被唬住了。
这这......这一个个或大或小,各种材质的器皿都是什么东西
怎怎......怎么还有几个下面架着火
还还......有那火苗怎么控制的那么均匀的
冯雨歇一瞬间成了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各种纳罕。
冯雨歇瞥瞥全神贯注看着透明容器的白果果,她敢用全部身价做担保,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绝对是白果果那个奇怪的男人弄出来的。
这是什么材质,为什么能看见里面的东西,琉璃么
冯雨歇悄么悄的观察了会儿,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
“不许动!”
“不许动!”
怒斥声同时传来两声,冯雨歇嗖地一下将手藏在了身后。
心里不住碎碎念,卧槽,不都是全神贯注的么?
为什么她伸个手而已,全都发现了?
那二人喝斥完,继续紧紧盯着面前的容器。
冯雨歇背后的手松了放,放了松,痒痒的厉害,很想揪一个人出来揍一顿。
不敢再招惹两人,冯雨歇晃晃悠悠凑到墙边的桌子旁。
桌子上摆着很多小型的瓶瓶罐罐,看样子像是成品。
冯雨歇偷偷瞄瞄背对她的二人,伸手奔向同样一个透明材质的小容器,实在是好奇那是什么材质。
白果果如同后脑勺长了眼睛,磨着牙威胁道:“小白鼠,你信不信,那瓶子里的东西能让你在床上昏迷一个月。”
万老施舍的看了她一眼,“再敢乱动,以后每碗药我都给你加一钱黄连。”
冯雨歇:“......”
这里没爱,她想回家,她想小兔子!
如此被忽视了三天,冯雨歇一点都不忧郁了,她已经被喝斥饱了。
不就碰碰瓶子么,怎么都对她唬脸
趁着万老出来如厕的功夫,冯雨歇将人截住了。
义正言辞道:“我很忙,我要回去。”
万老掀掀眼皮,“你忙什么?”
“忙着看夫郎。”
万老想着她早已打定主意,且已冷静了三天,应该没什么事了,遂摆摆手道:“快走,快走!”
听到动静的白果果火速飚出高音:“谢天谢地,小白鼠,你可总算要走了。”
冯雨歇:“......”
喂,都不留一下的么?
相比冯雨歇煎熬的三天,潇潇的日子清净了许多。
可每当上山砍柴,他就忍不住观察树上是不是坐着那人?
每当归来,他就会认真倾听,身后是不是有那人的脚步?
每当走到水缸前,他就会隐隐的期待,今日水缸是不是已经满了?
潇潇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三天了,隔壁依然寂静无声。
水缸里空落落的,潇潇的心也空落落的。
对上脚边那一脸忧郁的猫脸,潇潇撇开心头失落,顿时郁卒了。
不就少吃几顿红烧鱼,至于么?
第36章 思与念
快步离开慈恩堂,冯雨歇几次三番摸向自己胸口,那里藏着一个透明精致的小药瓶,眸色漆黑浓郁,嘴角是掩不住的得意。
防的再严又如何?
还不是被她弄到手了?
能让人昏迷一个月,可是个好东西!
交给小兔子防身再好不过。
是以,冯雨歇这一趟出来的是心满意足。
想起江南下一季的粮食已经抢收,冯雨歇没急着回去,转身去寻韩东明与季深。
镇北郊一个不起眼的小商铺里,季深坐在桌子旁将一把玉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韩东明则躲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奋笔疾书,那字迹钢遒有力,似要穿透纸背般锋利。
随着源源不断的思绪,一张张书写后的纸飞速的罗列起来。
唯有李甲一人枯坐角落,怨念非常。这些都非她擅长的,她擅长收粮啊!
可为什么东家非要将她留下来?
冯雨歇一进门,只有李甲一人眼光发亮,那二人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手中的事务。
冯雨歇向李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在韩东明写下的那摞纸张前坐了下来。
这是下一季的收购计划与运作模式。
探手拿下一叠纸张,静心看下去。
时间飞速的流过,手旁的纸张依然不见少。
冯雨歇从随意的状态变为眉间紧笼,最后惊诧异常。
目光落到不动如山的人身上,冯雨歇心思百转。
从将韩东明从坟头捡回去时,她就知这人不简单,她身份尊贵,却从未有贵女的架子,更像吊儿郎当游戏人间顽劣女子。
可未曾想她认真起来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这已经不紧紧是江南粮仓的问题。
水陆两地,钱帛粮房,她这是想垄断半个大魏的贸易经济。
而这些不是冯雨歇想涉足的领域,她蛊毒在身,寿命几时尚不敢确定,因此她把自己的规划仅限制在粮食产业。
但韩东明......
她是打算回去了么?
她那条路并不好走,她真的想通了么?
过了许久,韩东明终于放下狼毫,抬头看向冯雨歇,依旧是她独有的不着调的笑容,“呦,什么风把我们大东家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