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药眉头稍稍舒展,庆幸这位樊大人不仅清廉而且确实很有能力,她略略沉吟片刻后说道,“大人,在我打探出那蛟龙的具体所在后,请您派兵暂时将月河村居民迁出村落,我打算会一会那蛟龙,若是打斗起来,可能会牵连他人。”
“这没问题。不知你是否需要更多人手帮忙?”樊子盖问道。
阿药摇头道:“不必,依照传言,这蛟龙从不袭击这河上往来的船只,可见它并不栖息于江河,更有可能是仰赖地下水脉生存,到时候战场并不空旷,人多没有益处。”
樊子盖是熟读兵书之人,个中道理自然是明白的,他见阿药表现沉着,不骄不躁,心中对她多添了几分信心,心想杨素果真是有福之人,所收的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幸好你来了这里。”他感慨道,“不然……唉。”
阿药初时不知他这般感慨是为了什么,略略思索之后方才有了几分猜想,杨广不喜听见妖邪作祟之说,那些官员自然不愿意拿此去惹他不快,更不希望让这消息成为自己治理地方无能的证据,自然会拿出欺上瞒下的看家本领。只要这里的蛟龙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有关于它的消息定然是被当作居心叵测的妖人的妖言妖语被强行压制下去,放任月河村遭受厄运。这么看来,那蛟龙可能也清楚这之中的种种弯弯绕,作恶作得甚是有分寸。
在出发去月河村之前,樊子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道:“你此番前去除妖不仅要小心妖怪,还需要小心村民。”
“这是为何?”阿药奇道。
“听我派去那一带的探子回报,月河村的村民中有一部分人似乎有意将这妖物当作是‘河神’来祭祀,希望用每年牺牲一少女为代价换回一年的安定。”樊子盖说道,“你若是坚持除妖,只怕还会被他们当成惹事的祸患呢。”
“多谢樊大人提点,晚辈会注意的。”阿药恭敬地回道,心中开始盘算到了月河村之后的计划。
从洛阳到月河村还需要行一段水路,为防止让村人和蛟龙察觉到异样,他们并没有在月河村的码头直接靠岸,而是在距离那里有半柱香路程的地方停下,虽然这减短了不习惯船上旅途的人的受苦时间,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阿药不得不为茶仙和皮皮施展数次清风咒,他们才好了些。
“茶仙还好,我若是带你进村,只怕那里的人都要对我产生戒心了。”阿药对胚狼说道,“你且在这里等我指示,注意隐蔽,莫要让那些村民发现了你,避免没有必要的冲突。”
皮皮低低地“嗷唔”叫唤了一声,表明自己明白了。
在从大兴出发之前,为了防止樊子盖看不起自己是一介女流她有意穿得气宇轩昂,如今她要从村人身上探知消息,这副打扮便不合适了。因而此次临行前,她向樊子盖讨要了一身民妇装扮,打算假称自己是要去黑山镇找未婚夫,借道月河村。
她将茶仙塞进那棕色的普通包裹,又将包裹背在身上,学着那些普通妇人一样踏着小步向村中走去。甫一进村,一股熟悉的感觉就扑面而来,那低矮的房屋,那绿色的桑树,那三三两两挤作一堆说笑的妇人,那学堂中传出的朗朗读书声,还有那扎着发髻的用树枝做游戏的孩童……与她童年时的场景是何其相似。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感情涌起,哪一个对她而言更有归属感呢?是平凡的村落?还是繁华的大兴?
或者,是那座垂首能望见人烟,又与之宛若两个世界的青山?
阿药深吸了口气,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走进了此地的客栈。
“老板,能给我一间房。”她咬了咬唇,四处张望了一下后才轻声向客栈老板询问道,说话的时候手还紧紧地拽着钱袋,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独自在外的女子应有的不安和警觉。
“好嘞好嘞,一晚上五两银子。”已经上了年纪的老板回答道,他的笑容很是慈善,阿药也没有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丝毫的虚伪,“姑娘您要吃点什么吗?小老儿别的不会,煮的面却是这月河村中一等一的。”
“那便来碗面吧。”阿药一面从包中掏钱一面在心中感慨这些年来物价飞涨,有人说是杨广所下达的命令不当的缘故,她不懂这些金钱之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知道百姓生活确实是日益艰苦,民怨渐生,纵然没有那些个所谓的妖邪乱世的预兆,她也能开出大隋的危机。
这些年里,她有劝过师兄不要再为大隋卖命了,但是却反被他用她劝他的话规劝早日随琵琶去隐居,他自己却始终一根筋地要继承师父的心愿……如今她已不敢再提这类话题了。
“老伯,这一碗面多少钱啊?”在付清了房钱后她问道。
“不用不用,一碗面而已。”客栈老板摆手说道,“姑娘你出门在外,这银两啊还是省着点花来的好,而且这财啊,万万不可露白。”
听着这饱含善意的叮咛,阿药心中微暖,应了声“是”。
“小雪,小雪!”客栈老板叫了两声,却并没有人应答。他拍了拍脑门,叫了一声“哎呀”,不好意思地对阿药解释道,“小老儿记性不好了,我那丫头出去采野菜了,现下不在这里,还是由小老儿带姑娘去客房吧。不知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洛阳。”阿药按照自己先前想好地说辞回答道,“年前,我未婚夫去黑山镇谋生了,他说他要赚到钱后娶我,我知道他的志气,但是心里实在是挂念得很,因此打算去探望他。”
“真是巧了,小老儿在黑山镇也有好些熟人呢。”老板一下子高兴起来,殷切地询问道,“不知道姑娘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姓,说不定小老儿还认识呢。”
阿药没想到还有这一番问答,她不忍心以冷漠对待这样一位老人,于是也装作兴奋的样子随口编道,“我未婚夫姓郁,单名一个徒字,师徒的徒,他虽然做买卖,但很有才华。”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查资料发现天之痕里月河村旅馆一晚上五十两(便宜一点也要三十两)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算隋朝通货膨胀,也不至于这样吧?(笑cry)
这里调整了一下。
哦,对了,提醒一下,现在阿药已经二十岁啦。
之前那一章没特意标时间,主要是用历史事件做标志,比较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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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通知一下。
下个礼拜我有期末考试,12、13号可能没办法更新,我尽量不停在紧张剧情上……尽量……嗯。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郁徒这个名字是她随意想到的,客栈老板自然不可能听说过,他思虑片刻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很是抱歉地说道:“真是对不住,我未曾听过这个名字,回头我再向别人打听一下。”
“哦……”阿药心下愧疚,面上却是做足了失落神色,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调整心态,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似地问道,“老伯,我之前听你说你家姑娘去采野菜了,是在后山吗?”
老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么说来,你们这里后山上少有豺狼喽?”阿药说道,“不然您可不能放心她一个人去。此地当真是人杰地灵。”
“唉……你说这话真叫小老儿我心里难过。”客栈老板叹息道,“我们这月河村原本是块好地方,只是前些日子……唉……姑娘啊,你休息一晚明早就尽快上路吧,莫要再这附近瞎逛……唉……”
短短的一句话中,他叹息了三次,足可见他那吞吞吐吐之事让他烦忧之深。
阿药心里知道他所说的就是蛟龙害人一事,也没有多打探,只是露出了些许不解的目光,犹豫着点了点头应下了。她当晚早早躺下了,只不过她仅仅是闭着眼睛装样子,一直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奇怪的是,她始终没有听见有人进客栈的声音,而客栈老板也一直没有休息,她心里明白这很有可能是客栈老板的女儿出事了,于是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披上衣服走下楼去,向老板说道:“老伯,我嗓子涩得厉害,许是半夜凉气入了喉,可否向你讨杯水喝。”